柳遲硯不愛坐轎子,他詢問左右附近哪兒可以買茶葉,不一會便走到離家最近的吉祥茶坊裡頭。
吉祥茶坊是京城老字號,提供雅間和大堂供人小聚品茶,也賣不少現茶。
柳遲硯要了間雅間,又叫人送些新茶過來嘗嘗,許是那寫話本的人也在京中,不少他慣飲的茶都能在吉祥茶坊買到,隻是新舊之分罷了。
他嘗了幾樣,覺得還成,正要叫人稱幾包現茶讓他帶走,就聽街上傳來一陣騷動。
柳遲硯推窗看去,隻見街上有人在清道,說是太子出行,閒人避讓。
傳令的人並不好言好語和人商量,反而直接踹開道旁的小商販,讓他們快些滾開。
柳遲硯皺起眉,還沒見著太子,心中便生出幾分不喜來。
他再抬眼看去,隻見太子乘著大轎由遠而近,生得肥頭大耳,懷中還抱著個風情萬種的嬌媚女子,毫無姿儀可言。
太子瞧著這般不堪,無怪乎幽王能夠手刃兄弟登上帝位。
柳遲硯眉頭擰得更緊,他還沒從失望中回過神來,就聽底下傳來女子的哭叫聲。
他聞聲望去,赫然發現太子不知什麼時候下了轎,正嘿嘿笑著,叫人當眾剝路邊一個少女的衣裳。
圍觀者有人等著看熱鬨,有人敢怒不敢言,沒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柳遲硯留下一錠碎銀,快步下樓走出吉祥茶坊,就聽太子對著那少女滿嘴汙言穢語:“就你這樣的,孤對你沒興趣,孤隻是在和孤的愛姬賭你胸脯有多大而已。來,嘿嘿,讓孤親手量量看,孤最擅長此事了。”
“太子殿下!”柳遲硯疾步上前,扼住右邊那東宮禁衛趁機揩油的手,心裡暗歎不知這個話本世界裡的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太子是下轎取樂的,有人不長眼地出來阻撓他本來很不高興,可瞧清楚柳遲硯的臉後就不生氣了。
太子貪婪地盯著柳遲硯,不懷好意地打招呼:“表弟啊,許久不見了。難得你出來玩,不如隨孤回東宮玩吧?”說著他還要伸手去拉柳遲硯的手。
柳遲硯皺起眉,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發現自己和太子竟是連親帶故的。
柳母一共三姐妹。
長姐當了皇後,生了太子,可惜死得有點早。
二姐嫁了長陽侯,生了長陽侯世子,如今依然穩穩當當地當著侯夫人。
柳母年紀最小,性情最天真,不嫌棄柳父身份低,一意孤行地嫁了過去。
至今柳府的開銷還是靠著柳母陪嫁的產業來維持。
無怪乎“自己”這麼厭惡柳父與那庶弟,原來柳府明著姓柳,實則闔家上下全是靠柳母陪嫁過活。
這種情況下,柳父居然能弄出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庶子來,誰聽了不得罵上幾句?
這些事那本話本裡沒寫,是太子這聲“表弟”喚起了柳遲硯的記憶。
到這會兒,柳遲硯也不知到底是自己莫名其妙成為了書中人,還是自己本來就活在這個荒唐的話本裡頭。
他冷眼了解完“自己”的過去,雖也同情“自己”的遭遇,卻不打算按照話本所寫的內容過完那可悲的一輩子。
柳遲硯避開太子抓過來的手,淡淡地拒絕:“不了。”他看向還抓著少女不放的兩個東宮禁衛,“放開她。”
兩個東宮禁衛哪裡聽他的。
太子見柳遲硯敢拒絕自己,皮笑肉不笑地說:“表弟想英雄救美很容易啊,孤給你個機會,你代替她讓孤親手量一量。怎麼樣?表弟你心地這般善良,一定很樂意幫幫這位姑娘。”
柳遲硯心頭火起,隻恨自己如今還是白身,沒法到禦前參這荒唐太子一本。
不過當今陛下能縱容出這麼個太子,想來也不是什麼明君。
要不太子怎麼敢當街做出這種事,連塊遮羞布都不蓋一下!
麵對步步逼近的太子,柳遲硯眉頭緊蹙。
他不後悔管這件事,若是看到老弱婦孺受人欺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還讀什麼聖賢書?
他一生所求的,不過是無愧於心而已。
罷了,他是男子,即便當眾受辱也算不了什麼。
對於女子而言就不一樣了,她們若是被當眾扒了衣裳,說不準就沒臉活下去。
柳遲硯把少女擋得嚴嚴實實,正要回太子一句“隨你”,就聽到有人擠開人群對太子說道:“太子殿下,陛下有事找你回宮!”
太子看著近在咫尺的柳遲硯,很想好生欺辱他一番再回宮。可想到這是宮中宣召,也隻能先作罷。
反正他這表弟隻是個五品小官的兒子,回頭直接弄進東宮來玩弄就是了。
太子宛如實質化的目光往柳遲硯身上戀戀不舍地掃了一圈,才不甘不願地招呼左右說:“走,回宮去!”
柳遲硯鬆了一口氣,看向那個來傳話的禁衛,發現那禁衛在向上峰回話。
那上峰不是彆人,正是他二姨母所生的長陽侯世子。
柳遲硯想了想話本裡關於長陽侯世子的內容。
兩人本是一起長大,感情還算不錯。
直至長陽侯世子遇上他那庶弟,一切都變了。
這位表哥見不得“他”欺淩弱小,時常出手幫柳乘舟,後來告訴暴君“他”冒名頂替、讓暴君幡然悔悟把“他”千刀萬剮的也正好是這位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