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遲硯僵立在原地。
這個香囊和當初聖上賜給他的一模一樣。
連淺淡的香氣都一模一樣。
那香味清淺雅致,任誰都想不到它能殺人。
柳遲硯想到幽王第一次送他的那摞孤本。
每本都那麼合他的心意。
最後還正好缺了那麼一本。
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恰好有兩個不相乾的人長得一模一樣、恰好這麼個人還知道他的所有喜好——
原來本就是他。
原來是他恨他。
怪不得他會冷笑嘲弄說“你們讀書人最講究忠君”。
他知道是他害死了他,所以他對他隻餘下憎惡與欲念。
他要他每天戴著這個香囊,牢牢記住他以前都做過什麼。
既然他不是光風霽月的狀元郎,他自然也不會再當他溫柔可親的大兄。
他要他疼、要他哭、要狠狠撕下他所有偽裝,要他從此隻能乖乖向他討好獻媚、搖尾乞憐。
這本就是他這種人該有的下場。
何況也並沒有那麼糟糕。
至少那個人還活著。
哪怕好幾次曾恍惚地把幽王認錯成那個人,柳遲硯也從來沒奢想過這樣的好事。
那個人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麵前,再不是冷冰冰的屍首或者荒涼冷清的墳塋。
相比之下,他恨他、他憎惡他、他變著法兒折辱他,都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事。
他本就不在意這些。
隻是不知幽王的情況與他一不一樣。
畢竟幽王與那個人之間差彆不算小。
也許幽王擁有那個人的記憶,與他擁有“柳大公子”的記憶差不多,即便時不時會想起來也並不當成是自己的。
十分裡頭興許隻剩下一分。
柳遲硯見那仆從哀求般伏跪在地,伸手拿起那香囊。
即使知道他們已經成為“書中人”,這香囊不再是致命的毒/藥,柳遲硯嗅著那熟悉的香味手還是止不住地輕顫。他緊握住那香囊好一會,直至雙手不再發抖才緩緩把它掛到腰間,任由那熟悉到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淺淡香氣把他包圍住。
一分也是好的。
當一場夢也好。
柳遲硯在府中看書到中午,見幽王始終沒有再回府,才出門去國子監上課。
到傍晚有個相熟的同窗拿到道有趣的策論題,柳遲硯便忍不住與竇延他們圍坐在一起討論如何破題好,不知不覺又聊到太陽都要下山了才各自散去。
柳遲硯抱著書回幽王府,天已經完全黑了。幽王不在府中,他獨自吃過晚飯,坐到燈下完善起剛才與同窗好友們討論出來的想法。
不知不覺月影西斜。
柳遲硯擱下筆回房去睡覺。
他垂眸看了眼腰間的香囊,正要把它解下去沐浴更衣,門就被人從外麵踹開了。
柳遲硯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破門而入的人。
敢在幽王府中這樣放肆,除了幽王本人還能是誰?
柳遲硯收回停在腰間的手,走上前扶住明顯喝醉了的幽王,試著喊道:“……殿下?”
幽王冷笑一聲,抬手捏住柳遲硯的下巴,手上的勁根本沒收,直接在柳遲硯下頜留下兩個豔紅的指印。他的目光在柳遲硯臉上逡巡一圈,說出的話也不知是誇還是羞辱:“剛才有人給我送了好些個美人,本王看來看去,隻覺竟沒一個比得過你。你說你這模樣是不是有意長來伺候人的?”
柳遲硯不想和醉鬼計較,隨口應和道:“對,殿下說得有理。”
幽王聞言卻仍不滿意,一把將柳遲硯抱了起來,邊啃咬他的唇邊把他往床上帶去。
柳遲硯鼻端充斥著酒味、脂粉味,又有香料的香味以及幽王身上那熟悉的氣息,隻覺自己也有些意識不清。
連身上疼不疼都分辨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