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真不能怪司徒少將軍或者是聞罪, 總覺得有琴師有綠他們的嫌疑。
實在是這位自詡“大啟第一聰明人”的軍師大人(傅師弟表示不服), 真的很不明白尺度與界限。他總能神奇的出現在一些,他並不適合出現的時間、地點以及場所, 還不懂得及時消失。
好比此時此刻。
連戚一斐都差點回頭,給了有琴師一個“你怎麼還在這裡”的詫異眼神。說真的,他和聞罪的有些互動確實挺羞恥的,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當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可以做的那麼自然。但多個有琴師, 就……
“你想吃點什麼嗎?”戚一斐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 請移步花廳, 謝謝。
“所以,你也並沒有真的查出來, 誰才是幕後真凶, 是嗎?”聞罪微微揚眉, 帶著微妙的挑釁與激將,“是因為京城的水土不服,讓你發揮失常了嗎?”
有琴師瞬間就感覺到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質疑,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但,他也隻能不情願的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事實。他一開始懷疑的目標, 隻有形跡可疑的二公主和大公主。結果, 二公主是因為身世奇葩, 才做出了種種不對勁兒的事情,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斷,這就很尷尬了。
雖然也可以用“二公主是被誰利用了”,來繼續說通這一套演繹,二公主依舊是很重要的線索,但幕後凶手卻再一次被打上了未知。
“錦衣衛其實也掌握了一些線索,傅狸奴最近就在負責這一塊,”聞罪假意好心道,“不妨,你們合作一下?”
“不!絕不!”有琴師瞬間就炸了。
有琴師和傅裡是很要好的同門師兄弟沒錯,但他們之間也存在著一定微妙的競爭。從他們師門良莠不齊的另外一個失敗產品——吳情身上,就可以看出,“競爭”是貫穿師門的永恒主題。因為他們的老師很相信“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那一套。
順便一說,這個很現代化的八字真言,正是小時候的戚一斐,在還沒有恢複記憶的時候,有一天突然從嘴裡蹦出來的。
有琴師和傅裡共同的老師姓謝,“舊時王謝堂前燕”的謝,據說祖上真是個什麼南渡的世家大族。
謝大儒桃李滿天下,在老家開了一座名叫知行的書院,效仿先賢,建在一座深山老林的幽謐僻靜之地,古香古色,質樸大氣。他一輩子蹲在山裡當神仙,沒事乾了就搞搞教育,在儒生中很有影響力,他的學生大多也以能夠成為“知行生”而自傲。
當年,謝大儒來京一次不容易,還是看在傅家的麵子上,特意來接傅小裡跟著他去學儒的。
戚老爺子也有點意動,想趁機送戚小斐,跟著去鍍一層金。
但是戚小郡王有自己的想法,總覺得他已經上夠了學,而且他還有郡王銜,並不準備科舉,十年寒窗的苦讀套路不適合他。等被送到謝大儒麵前之後,戚小斐就是一通胡說八道。
謝大儒卻因為達爾文的那一句進化論,而茅塞頓開,欣喜異常。
戚小斐當時心都涼了,沒想到自己瞎扯淡的東西,反而對了這位古怪老爺子的脾氣,真真是馬失前蹄,失算了。
結果,謝大儒卻稱,戚一斐是他的“八字之師”,也就是一字之師的變種。他怎麼能收自己的老師當徒弟呢?當下就非要開壇做法,替他已逝的師祖收個小徒弟。
這種事,戚老爺子自然是不可能答應的。
但謝大儒也很堅持。
最後兩個圓滑的老狐狸,在心知肚明對方到底打著什麼主意的情況下,假意客套的討價還價了一番,就讓戚一斐成了謝大儒的……師弟。
總之,是要替一個亡者收回徒的。
師父、師祖:“……”
大家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戚老爺子成功讓孫子的名聲鍍了金,戚一斐不用去山裡讀書了,謝大儒也滿意的開發出了新的教學思路。
唯一倒黴的,大概就是有琴師、傅裡這些弟子。
如今想來,戚一斐這才頓悟,謝大儒其實是想借戚一斐吉星的光,又看出戚家的榮光未必能夠長久,就想出了這麼一個微妙的關係紐帶。師弟——需要的時候,就是師出同門,不需要了,也不用受牽連。
畢竟古代師同父,但沒說師兄弟也有這樣的責任,曆史上不顧同門之誼而反目的師兄弟,多如牛毛,也不會有人說他們涼薄。
戚老爺子當時就看破了這點,卻覺得這個交易很公平,謝大儒給他孫子名,他借自己在朝中的勢回饋。
換言之,戚一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稱得上是有琴師、傅裡以及吳情等人的小師叔,雖然這仨都假裝忘記了這層關係,打死不願意叫一聲。
戚一斐自持是個慈祥友善的酷“長輩”,也很“大方”的沒和他們掰扯。
當然,戚一斐不認吳情,隻是因為他根本不想和這個腦殘有任何聯係。至今想起吳情,戚一斐都覺得他莫名其妙,因為自己是探花,傅裡得了狀元,於是就嫉恨起了戚一斐。還總想方設法的找戚一斐麻煩,最終踢了鐵板。
黑人問號臉送給這位朋友,祝他在牢裡住的開心,祝住的快樂。
有琴師的倔勁兒上來了,總感覺他答應了聞罪提議的和傅裡合作,就代表了他們大西北輸了,這絕無可能:“我會查出來的!比所有人都快,都好!”
說完,有琴師就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
關於到底是誰,利用了隻會嚶嚶嚶的二公主.真六皇子,其實懷疑方向還蠻多的。一時失手的老司機有琴師,為了挽回麵子,決定在不找到真相,洗清自己的一世英名之前,暫時什麼都不會說,不能給那些錦衣衛留線索!
莫名躺槍的錦衣衛們:“……”
聞罪在心裡微微一笑,搞定!
順便的,聞罪在心裡給自己記了個備忘錄,告誡自己,回去就給司徒少將軍寫封信,質問一下他,把有琴師派來京城,到底是何居心?他是不是在逼著他,把傅裡送去西北?來啊,互相傷害啊!
傅裡和戚一斐的阿姊,那可是曾經真議過親的!
雖然,咳,這兩人因為太熟了,始終沒能擦出火花,心裡都不太願意,但當時卻也默契的覺得,如果實在是找不到人,倒也不是不能湊合。
不需要愛情過渡,直接擁有親情就挺好的。
若不是司徒戟橫空出世,戚一斐和傅裡的關係就要變得極其複雜了,既是叔侄,又是郎舅,同時還是一同長大的好友。
每次從京城送到西北的信,司徒戟隻要一看到裡麵有傅裡的大名,就忍不住高度戒備。
傅裡比有琴師可危險多了!
遠在文淵閣辛苦伏案的傅裡,打了個噴嚏,有種不好的預感。
隨後的日子,一直到中秋宴前,每一天早上,戚一斐和聞罪都保持了這樣,一個睡覺,一個辦公,但互相依偎,十分親密了。身為當事人的兩者,都得到了自己的滿足,外人也從一開始的震驚,變成了見怪不怪,直至麻木。
戚老爺子太忙了,好幾天後才發現了這件事,有心問上一句吧,又怕這裡麵有什麼誤會,說出來會傷了戚一斐的麵子。
他隻能一遍遍告訴自己,再忍忍,隻要忍到中秋宴,等一切真相大白,這詭異的情況大概就倒頭了!
戚一斐看著已經順利漲到了五年後的壽命,整個人都神采飛揚了起來。
五年後,戚一斐就二十一了,至少成年了,活的比在現代還要大!戚一斐安慰自己,他這兩輩子加起來,也勉強能夠到古人的壽命平均值了,四舍五入就是一輩子了呀,還奢求什麼呢?
所以,哪怕以後沒辦法再和聞罪接觸,有了這五年,也該知足了……
……好吧,根本不會知足的好嗎?!
這種安慰根本沒用!戚一斐的目標,本來是十年的,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概是他始終沒能掌握到正確解鎖壽命的姿勢吧,壽命就隻漲了五年。
中秋宴的前一天。
這日早上,最近越醒越晚的戚一斐,已經徹底放飛自我,不要麵子了。他差點睡到了日上三竿,和他當初說的巳時四刻,可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醒來後的反應,也從一開始的瞬間清醒,變成了對聞罪極度信任的模模糊糊。每次都要眯縫著眼,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躺好一會兒,緩慢開機。
這天,聞罪趁著戚一斐還在模糊的時候,出其不意的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發現我有事瞞了你,你會不開心嗎?”
戚一斐睡眼朦朧,一邊揉著眼睛,一邊不願意起來,打著哈欠,喃喃道:“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那你會原諒什麼樣的情況呢?”聞罪反問,始終掌握著主動。
戚一斐的大腦好像根本不會轉了,像漿糊一樣凝固在了那裡,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聞罪這不會是在為了明晚的宮宴,而試探他吧?天哪,這個攝政王怎麼能這麼甜?!
戚一斐差點就直說了,像這種陰差陽錯有關於身份認錯的事情,他就完全不會介意啊。
但最後,戚一斐也就是想了想,然後委婉的提醒聞罪:“如果錯在我,我就不會介意。”
看著戚一斐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點點恢複清明,聞罪抓緊問了起來:“那,如果錯不在你呢?”
攝政王大人,這就有點鑽入牛角尖,他很沒有信心,因為他總覺得這樣偽裝身份不好,不管是窮裝富,還是富裝窮,歸根到底都是在騙人。若戚一斐知道了,一定不會還像現在這般願意與他親近。他自己就屬於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類型,他便覺得彆人應該也是一樣的。
“也許還是會原諒吧,如果是我很在意的人。”戚一斐單指點著下巴,絞儘腦汁,硬著頭皮,不著痕跡的給聞罪找著開脫的理由。
“那我是你很在意的人嗎?”聞罪也豁出去了。
“當然是啊。”戚一斐趁機道,在心裡鬆了口氣,聞罪總算跟上節奏,他睜大眼睛,明知故問的嚇唬聞罪,“你難道真的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嗯。”聞罪大方承認了,反正紙包不住火,“我不是有意的,明天你就知道了,我保證那應該不會傷到你和你的家人,以及朋友。”
“那我肯定是……會介意的啊,”戚一斐漏出了狡黠的笑容,看著小美人一步步落入了他的圈套,彆提多開心了,還有閒心指導七皇子,“你是不是傻?這種時候,明明應該是找到一個我的錯處,然後我們來一換一的呀。你卻直接主動交代了,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你必須得補償我什麼,我才會原諒你。”
“好!”聞罪一口就答應了。
戚一斐:虧了!
這就像與人討價還價,你自認為出了個很低的價格,結果對方直接答應了,根本沒還價,就很糟。
聞罪卻覺得,隻要能原諒就行,其他並不重要,他富有四海:“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