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蘇海父子三人,還是在當天稍晚的時候, 入了雍畿。哪怕當時城門已經關上了,蘇老爺子仍神奇的進來了。
輕車簡行,低調拐入了大功坊,還特意選擇了駕輕就熟的後門, 仿佛不太想讓人看到他們在這個時候來了。與蘇老爺子當年嫁女時高調的風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然,除了嫁女那一次,蘇老爺子每回入京都很低調,哪怕是唯一的親生兒子死, 他也是儘可能沒有讓人注意到他和他的養子們也來了。
彆人無法理解蘇老爺子當時的苦, 因為從表麵上看, 他是失去了女兒和女婿。但隻有少數人知道, 他失去的最孝順的養女, 以及始終未曾相認的血脈之子。
戚老爺子總是會寫很多兒子與孫子孫女的日常,給蘇老爺子,把那種溫馨的場景描繪的活靈活現,哪怕蘇老爺子不在場,也能身臨其境,仿佛從未離開。哪怕兒子到死, 也不知道自己的泰山才是自己的親爹。
對於這點, 戚老爺子曾無數次和蘇老爺子說過,孩子大了, 是應該告訴他的。
但蘇老爺子卻不想說,理由還特彆刁鑽。
“你覺得,是有個當海盜的爹,還是有個當首輔的爹,更能讓孩子安心?每時每日,我都在刀尖舔血。與其讓他提心吊膽、隨時傷心,不如讓他以為我隻是他的泰山。”
與孩子會不會認他這個爹無關,他相信好友教出來的孩的品行,他隻是不想他在對他投入那麼多後,他卻早早死了。
結果……
天妒英才,誰也沒有想到,早死的戚一斐的阿爹,反倒是兩個老爺子一直活到了現在。
戚老爺子接到門人的通報時,整個人都要不好了,隨便批了一件單衣,就起身下床去接自己的老友。手上的拐杖,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了猶如戰士出征樣的鼓點。
“你怎麼這個時候進城了?是遇到什麼事情了?”戚老爺子沒和蘇老爺子客氣,開門見山就是詢問。
蘇老爺子精神矍鑠,走路帶風,大馬金刀的坐下後,還不著急:“你至少先讓我喝口熱茶吧?”
戚老爺子和蘇老爺子之間,雖然戚老爺子才是那個腦子,但反倒是蘇老爺子的性格更慢一些,和他的二養子似的,爺倆做什麼,都得先愉悅了自己再說。
戚老爺子也拿他沒轍,隻能先讓人上了熱茶,又上了些湯湯水水、晚上吃了也好消化的夜宵。
等蘇老爺子吃飽喝足,擦乾淨嘴角,重新洗乾淨了雙手,這才不緊不慢的把發生在城門外的事情,與戚老爺子複述了一遍:“嗤,也不看看老子這些年在海上,都是怎麼風裡雨裡闖過來的?竟然想在城門外伏擊我?嗬。”
大海航行漫長,每一趟都會有水手發瘋,或者見財起意,蘇老爺子除了臉上的那一道疤,是當年的“紀念”,其他都是他海運的功勳章。
大公子比蘇老爺子還要瘋,二公子倒是很會躲,總能在保證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的情況下,從容不迫的進行鎮壓。
在確認過蘇老爺子仨人都並沒有受到傷害後,戚老爺子又道:“那些人呢?”
“被處理掉了。”蘇老爺子又喝了一大口茶,“你的小日子過的可是越來越好了,看不出來啊,戚首輔,這種貢茶你都能喝上。”
說完,不等戚老爺子回答,蘇老爺子自己先明白過來,這貢茶哪裡來的了,隻可能是戚一斐找的那個皇帝給的呀。
“孩子……”蘇老爺子開了個頭。
戚老爺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誤會了,還是故意回避,回答道:“寧寧和依依都睡下了,我就沒讓人去叫她們娘倆,不過,你明天早上就能看到啦。還有,誰處理的?怎麼處理的?發現是誰做的了嗎?”
最後一句,戚老爺子本沒有報什麼希望的。隻是隨口一問。
結果……
蘇老爺子還真的知道。
“徽王。”
“???”戚老爺子整個人都是懵逼的,徽王?為什麼是徽王?這個故事裡有徽王什麼事?
嗯,他至今還不知道徽王就是幕後真凶。戚一斐不想阿爺想起曾經在徽王府為奴的日子,就沒有對戚老爺子提。
蘇老爺子從下人手上接過旱煙,燒了起來,深吸一口,讓夠勁兒的煙味回蕩在自己的五臟六腑。仿佛隻有這樣,他才有勇氣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