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靈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她回頭看向來人, 隻見邢國立一手扶著車門, 一手虛握成拳, 目光看起來有些深沉。
不知為何,舒靈覺得邢國立今天有些不一樣。
就見邢國立走向前來,看著何母說:“這裡不是你家,如果你再無理取鬨, 就是擾亂社會秩序。新時代的男女都有婚姻自由的權利,你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真要追究起來, 坐牢罰款一個都逃不掉。”
“你——”何母哪裡懂什麼法律, 邢國立的話說得她一愣一愣的, 可看著對方身上的衣服,再一聽坐牢和罰款, 她就沒了反駁的底氣。
“那她還偷了家裡的錢呢, 怎麼不把她抓起來?”何大壯擰著脖子衝邢國立叫嚷,似乎理直氣壯。
舒靈直接回道:“我就拿了兩塊錢買車票,其餘一分未動。”說著她從身上掏出十塊錢來,“這是我存下來的錢,連本帶利一起還給你們。”
何大壯一把搶過票子, 似乎還有些不滿:“才這麼點, 不是說發大財了嘛?”
何母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她看也不看邢國立,隻對著舒靈叫囂:“這麼點錢你當打發叫花子呢, 不是說你賺了大錢嗎,錢呢,不是想獨吞了?”
舒靈皺著眉頭看她:“媽從哪裡聽來的風言風語,我就平時打打零工,這十塊錢都是省吃儉用才留下的,您要是有發財的門路,不如告訴我,到時候賺來的都歸您,我隻留個跑腿費?”
何母顯然有備而來,她“呸”了一聲大吼道:“你唬誰呢!賣香膏的錢,賣方子的錢,你手上起碼好幾百,老娘把你養這麼大,你當不吃不喝的啊?”說著她轉向眾人,“我們辛辛苦苦養大她,她賺的錢難道不該歸我們?”
何母說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乍一聽還真像是那麼回事,不少人家裡確實是子女賺錢都交給了父母,而這方麵並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全靠一句“虎毒不食子”作為道德約束。
所以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不是沒有道理。
舒靈等何母吼完,平心靜氣地回道:“賣香膏的錢就在大哥手裡,至於你說的方子,那不過是跟著書上做出來的,我就用它換了個工作養活自己,日後要是能省出來花銷,倒是可以給家裡寄點錢。”
這時終於有人看不過去,指著何母說:“這位大嬸,你看你女兒就穿那麼一點,你也忍心從她身上摳錢,這也太不要臉了!”
剛開春的天氣依舊凍人,遇上倒春寒那就和冬天沒兩樣,而舒靈依舊一件毛衣一件校服,這會在風裡站了那麼久,臉上已經凍得快沒了血色,看著又單薄又可憐。
聽了路人的話,旁邊的人一個個醒悟過來,紛紛指責何母冷血無情,還說要送她去吃官司。
何母一向蠻橫慣了,與人對罵從不服輸,可被一群人圍著講道理,她除了吼鬨幾聲,就算有十個膽,也不敢對城裡人動手,於是就故技重施,一下坐到地上哀嚎起來。
“姑娘,你錢也給了,就彆管他們了,快回去,要不然就得凍壞了。”先前那位女子對著舒靈勸道,同時將戴著的圍巾給了舒靈,眼裡還有些忿忿不平。
舒靈感激地說:“謝謝您,圍巾您自己留著,我習慣了不怕冷。”
女子按住了舒靈的手,直接把她往校門裡推:“快回去,他們沒人理自然會走的。”
舒靈回頭看了眼,何母已經站起身來想要抓她,但被眾人圍著,隻能乾著急。
她一步三回頭地走進了學校,直到再也看不見校門,才快步往宿舍走去——真的要凍死她了!
經過今天這麼一鬨,就算何母再蹦躂,也不會有多少人搭理,以後再有事情,隻要舒靈儘了本分,彆人就不好說什麼。
…………
何母的事情可以放一邊,但舒靈的麻煩遠沒有結束。
隨著沈春華在宿舍裡待的時間越來越多,她和舒靈的摩擦也日益加深。
就好比現在,舒靈躺在床上看書,而沈春華一進宿舍就嚷開了——
“這是誰吃的瓜子殼,都不知道打掃嗎?”
這會宿舍裡就舒靈一個,沈春華說那麼大聲,直接把她嚇了一跳。她皺了皺眉說:“媛媛她們打水去了,等下就回來。”
沈春華一聽這話,立即指著舒靈叫道:“你是指使人指使慣了嗎,什麼都要彆人幫你做?”
舒靈不耐煩地放下了書:“我指使人什麼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什麼問題嗎?”
沈春華愣了愣,她看了看那堆吃食放的位置,麵上有了些不確定,但隨即又說:“宿舍是大家的,要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自掃門前雪,那還叫什麼宿舍。”
這話說得義正言辭,不知情的還以為舒靈多麼自私呢。
這時門被推開,張媛媛和小梅提著水壺走了進來。
“這是怎麼了,劍拔弩張的?”張媛媛放下水壺,隨後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來。
舒靈嗤笑一聲,拿起書不再理會。
小梅見狀,對著沈春華說:“春華要吃瓜子嗎,現炒的很好吃。”說著把袋子遞了過去。
沈春華自覺無趣,說了聲“不用了”,就轉身出了宿舍。
“她這是怎麼了?”小梅十分不解。
“大概是和她男人鬨彆扭了,找人撒氣呢!”舒靈隨口一說,哪知一語中的。
…………
沈春華和邢國立確實鬨著彆扭。
往常沈春華一直很注意分寸,一方麵會顧及男人的麵子,一方麵也會保持女子該有的矜持,所以她和邢國立雖然算不上親密無間,但也同熱戀中的男女一樣,彼此間非常融洽。
可是就在不久前,邢國立突然對她冷了下來,起初是說忙,來找她的次數少了,後來見麵了也是話不到幾句就冷場。
沈春華努力想要改善,還自我反省了一番,可依舊收效不大,甚至於她對邢國立越貼心,對方對她越疏離。
久而久之,沈春華就想到了舒靈。她回想起邢國立有好幾次提到對方,當時聽著無意,後頭再想起卻不由起了疑心。
若說緣分,沈春華和邢國立之間還夾著一個何舒靈,如果沒有重生,就沒她沈春華什麼事。說到底,搶來的東西總是令人不安,她沈春華也不例外。
等到舒靈她們從田甜口中得知兩人鬨分手的事,不由一個個目瞪口呆。
舒靈暗自腹誹:這又是出的什麼幺蛾子,她隻記得兩人情比金堅,有個二代的女孩看中了邢國立的好相貌,想要從中作梗,還被邢國立毫不客氣地回擊了去,現在又是出了什麼狀況呢?
分手是邢國立提出來的,理由是兩人不合適,還說原因在他,彩禮錢不用還,等沈春華想好了再告訴家裡人。
沈春華當然不願意,她費心費力,哪想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可她再堅持也沒用,因為邢國立已經鐵了心,自此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在學校。
經此一事,沈春華整個人都頹廢了下來,見了舒靈更是沒有好臉色,要不是沒有證據,怕是要把舒靈當罪魁。
舒靈隻覺得自己高估了沈春華,原本看她努力改善生活,很有一些魄力,如今卻為了一個男人鬱鬱寡歡,怎麼也不像重生過的人。
不過舒靈也不會以己度人,沈春華不是她,沒有經曆過絕望的人,總是會糾結一些難以挽回的事,不知道男人狠心起來是十頭牛都拉不回的。
但舒靈萬萬沒想到,邢國立會來找她!確切的說,是去她打工的藥店找她。
起初舒靈還以為對方是來買藥的,可邢國立上來就是一句:“舒靈,我有話對你說。”
“什麼事,你說。”舒靈對邢國立無感,說話也就有些冷淡。
邢國立頓了頓,說:“我們能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嗎?”
“我們?”舒靈一臉驚訝地看著他,隻覺得莫名其妙。
邢國立點點頭:“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對你說,請你給我一點時間。”
舒靈見對方一臉迫切,似乎還有難言之隱,未免節外生枝,她還是和掌櫃說了一聲,然後跟著邢國立去了一間茶樓。
“現在可以說了?”舒靈目不轉睛地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上麵刻著的花鳥頗有些意境,隻可惜茶杯質地差了些,浪費了工匠的好手藝。
“舒靈——”邢國立有些遲疑地張了張口,隨後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叫你舒舒嗎?”
“不能。”
“為什麼?”邢國立沒想到舒靈拒絕地這麼乾脆,連最起碼的猶豫都沒有。
“這也要問?”舒靈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臉古怪的看著他,“你可以叫我何同學,也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邢國立臉上閃過一抹遺憾,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卻是沉默不語。
舒靈最煩賣關子的人,尤其是男人,她見邢國立一副等著她開口問的樣子,心裡就有些反感。
“如果沒事,我先走了。”說著她就站了起來。
“等等——”邢國立立馬抬頭看向舒靈,手伸到中途又收了回去,“如果我說,我們曾經……曾經牽扯很深,你會信嗎?”
說完這話,他滿是迫切地看著舒靈,目光中帶了一絲希冀。
舒靈心裡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她第一反應就是——這人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