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儘頭到底如何, 沒有誰知道,人間有詩說黃河之水天上來,形容長河壯觀,可再壯觀也比不上天河。天河就是從九重天的一處傾瀉, 磅礴的天河水從虛空中墜落, 磅礴的靈氣化作霧氣, 擋住了更多的視線,無數靈氣化作的蓮花綻放在寬闊的河麵上,蓮香四溢, 這就是天界普遍意義上的“天河儘頭”, 真正的天河儘頭沒有誰能順著天河逆流而上,一探究竟。隻知道天河從上古天界形成之時就存在, 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因何形成的, 也無人知道,就像是天要這裡有一條河, 這條河就出現了。大太子指了指天河最儘頭處,“我也曾試圖逆流而上, 可是憑我的修為, 隻能走到那裡,再無法上前。”蓬勃的靈氣幾乎要化作實質,修為不夠就如行走在沼澤中,要被這靈氣同化, 現在都寸步難行, 可以想象,如果她體質沒有增強,到了這裡就直接昏厥了。就是現在, 她也看不清,眼前隻有淡淡的霧氣,再有就是在迷霧中閃爍光芒的銀蓮,還有銀光飛到岸上,如人間的螢火蟲。大太子體貼的一隻手攙扶住她,防止她暈倒,給她說自己的猜測,“天河相當於天界的靈氣源頭和支撐,如果它出問題,天界九重天可能會在同一時間崩塌,朝著人間界跌落,整個人人間界也可能會因此毀滅。”或者說,最脆弱的人族會因為毀滅,他們實在是太脆弱了。人界和冥界息息相關,人界崩塌,連鎖反應下冥界無法幸免。若此世真的注定有此一劫,天河出問題的可能很大,可現在看,並無異樣,甚至他們也無法去根源探查。夢見仰頭看向了最高處,“如果真的是這裡出了問題,你難道沒有想什麼方法?”大太子:“人族都覺得神仙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沒有什麼能難得住他們,可是你知道,我們並非是無所不能,天界天河如何形成,就是我父皇母後也不知曉,我就更不知曉其中秘辛。”“就算我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如何才能在天河崩潰時避免九重天墜落。”這不是覺得房子要塌了,可以修修補補,而是天要塌了,在“天”麵前,強大的仙人也不過是螻蟻。夢見歎了口氣,“走吧。”再待下去,也看不出更多了。大太子扶著她正要走,忽然一停,對她道,“你在這等我一會兒。”說罷,騰升而起,朝著天河中心掠去,飄然欲仙,白衣翻飛,腳尖在天河上輕點,手輕輕一揚,河麵上順著河水往下的銀蓮花瓣輕輕搖曳,然後一個接一個飛到了大太子手心,被他慎重的放到一個盒子裡,隻留下一朵,飛回河岸上後,把這朵遞給夢見,解釋道,“這種蓮花隻能存在於九重天的天河中,離開了九重天,或者是離開了河麵,蓮花就會漸漸消散,這是純粹的靈氣聚集而成的,你可以趁著它還沒有徹底消散前欣賞一番。”夢見接過來那朵蓮花,幾乎有臉盆大小,花瓣層層疊疊,薄如蟬翼,仿佛有細沙在上麵流動,湊近了之後,蓮香更為清晰。大太子,“冥界的忘川河上也有蓮花,不過是紅蓮,河邊是紅色的彼岸花海,有人就說那樣的景色比天河九天蓮更漂亮,你也可以比較一番,到底哪一種蓮花更好看。”“不過有一點,忘川紅蓮是魂魄的執念和鬼氣糾纏而成,每一朵紅蓮都蘊含著魂魄的感情,要小心不要被這裡麵的記憶侵染。”夢見眉毛微動:“現在就要去冥界了嗎?”不然也不會給她說注意事項。“宜早不宜遲。”他都這麼說了,夢見自然毫無意見。天界和冥府並不相通,要先去人間界,再尋到入口去冥界,天上和人界的流蘇並不一樣,此時的人間界已經進入了亂世,天地充滿了肅殺之氣,天空都蒙上了一層紅色的薄紗,處處是惶惶不安的百姓,上次的太平盛世如一場幻影。從夢見的視線看去,這些惶恐不安的人當中還混入了許多的亡魂,它們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混跡於人群,呆滯的做著事情,一點都沒有覺得,時不時的有人穿過它們的身體,人間也憑空多了許多鬼氣,這些氣息和夢見屬性相反,讓她下意識的就皺緊了眉心。大太子見過不止一次這樣的情形,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打仗死了太多人,執念未消,滯留人間,鬼氣增長,導致冥界和人界的界限模糊了。”嚴格說起來,冥界並不是單獨的一界,隻是後來開辟出來的,專門用來容納亡魂。真正的最後一界,現在被鎮壓在九幽輪回盤下,所以這兩屆並沒有多厚的界限,一旦人間死亡人數過多,兩者的界限就會模糊。一到這個時候,習慣留戀人間的仙人就會趕回天界,鬼氣侵蝕會十分難受。大太子:“雖這樣有些難受,可這樣也比較容易進入冥界。”他一揮手,那些混跡於人當中的亡魂身上就飄出一個個的光點,光點彙聚成螢火,螢火連成一條若有若無的線,沒入了虛空。“順著線走,就能找到冥界的入口,走吧。”雖然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可是人群卻寂靜無聲,每個人臉上都寫著麻木之色,或低著頭匆匆的離去,或者是被人推搡著前進,乍一看幾乎看不出人和鬼的區彆。夢見輕輕歎了口氣,隨著她的走過,周圍的昏暗的場景被依次點亮,如把一副黑白畫變成了彩色畫卷,那些人鬼臉上的麻木之色漸漸的消去,晦澀麻木的眼睛也仿佛重新有了亮光,唇角僵硬的動了動,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大太子有所覺的回頭看她,“你做這些並不會改變什麼。”隻是賜給他們一個美夢,夢醒之後,一切了無痕。“唔……”夢見看著周圍的亡魂,“我知道啊,亂世終究是會過去的,盛世也會重新出現,可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總有人等得到,可是現在大部分的人是等不到的。”“總要有些希望在才好。“現在就算是做夢,也是噩夢吧。也許他們會把這個美夢當成某種希冀呢?”生活太苦了,苦的看不到頭,如長夜漫漫看不到黎明微光,此時能看到螢蟲之光,哪怕是假的,也是幸福。大太子:“或許他們清醒後更痛苦?”因為夢裡太美好,夢醒之後才更痛苦。夢見想了想,“如果我說我其實並不在乎他們清醒後怎麼想,你會覺得如何?”“你難道在乎過旁人怎麼想?”“當然在乎過,不過沒有那麼在乎。”他們已經要看到那道通往冥界的門了,夢見又回頭看了眼後麵的情景,“如果真的有人覺得清醒後更痛苦,無法忍受,因此做下什麼事情,我也不會在乎,因為如果這都覺得無法忍受,大概率的不會活著等到太平盛世,而且他們的怨恨也不會影響到我分毫。”“你看,我既然做了一件常規意義上的善事,是對一個群體的,那我為什麼又要去在乎其中幾個個體?”說話間,他們已經踏入了那道門,明亮的光再一次的暗淡下來,天空已經不是蒙了一層紅色薄紗的黯淡,而是無星無月的灰暗,跳躍的鬼火是這裡唯一的光,光之下,無數的亡魂朝著前方呆愣的走去,忘川河水聲若隱若現。夢見輕聲道,“不過這裡麵也有強者的傲慢,當一個人的能力遠超其他人的時候,真的很難平等的相處,因為他們的地位在他擁有能力的時候就已經不平等了。”“遠離已經不能平等相處的群體,可能才是正確的選擇。”她說完後,看了眼悠哉的大太子,“不過,你們是天生的仙人,天生的呼風喚雨,騰雲駕霧,種族也不是人,而是天人或者妖族,應該不會有何我一樣的想法。”大太子露出了些許苦惱之色,“如果按照你的標準,仙界和人界很多人都是非常傲慢的。”“可就像你說的,而我們本身是不會覺得這是一種傲慢。”他們走的並不算快,可就算這樣,也比那些渾渾噩噩的亡魂來的快,黃泉路走過了大半,眼前就出現了一片紅,是黑暗也無法掩蓋的紅,殷紅的彼岸花開滿了忘川兩岸,沒有一片葉子,熱烈的如不熄滅的火焰。忘川河就在彼岸花中間,渾濁奔騰的河水上有零零落落的紅蓮綻放,河麵上時不時的出現一兩張猙獰的鬼麵,看到有渡船,伸出尖銳的爪子要把他們拽下去,從此共沉淪,剛踏上黃泉路就能聽到水聲,可湊近了才發覺,忘川河並沒有聲音,那水聲其實是落入忘川河的亡魂的尖嘯還有渡河的亡魂口中發出的哀泣。大太子,“渡過了忘川才是真的冥界,亡魂去了冥界才可去輪回盤投胎,這些被拽入忘川河的都是有不想忘卻的執念,若是最後能洗去,就能到達另一端,罪孽過重,執念過深的,就要從此在忘川河中沉淪。”他攤開扇子,朝著空中一扇,一隻銀色的蝴蝶憑空出現,朝著忘川河那頭飛去。“我已告知了冥王,現在我們渡河吧。”“冥王?”“冥界的鬼氣,天界中人是難以忍受的,可冥界又十分緊要,不能長久無人坐鎮,冥王生前是一位修為高深的修士,死後自修成了鬼仙,天帝赦令,封為冥王。不過因他不能隨意出冥界,許多人都沒有見過他,我們要去輪回盤,最好讓他帶領。”他說了半天,還沒有要渡河的意思,夢見不由想,難道是等冥王親自前來迎接她嗎?想完就看大太子歉然道,“接下來,可能要得罪下仙子了。”夢見:“?”“我抱著仙子過河吧。”拿扇子敲了敲頭,“不然仙子獨自渡河,我實在不放心。”那渡船是給亡魂用的,他們用不了。夢見道:“……沒事。”大太子歉然的衝她笑了笑,攬住了她的腰,施展法訣,朝著對岸掠去,在他飛過忘川河上時,本來安靜的超前流淌的忘川河忽的掀起了大浪,盛開的紅蓮被浪花直接卷到了半空,浪花當中出現了無數的眼眶中閃爍著綠火的骷髏頭,長著長長指甲的枯瘦爪子,前仆後繼的朝著大太子抓去,尖銳的嘯聲和無數的怨念執念一同的席卷而來。鋪天蓋地的仿若置身於重重水幕之下,簡直要喘不過來氣。那些鬼麵爪子還沒有碰到大太子,就煙消雲散了,可是仍舊有無數爪子探出來,想要把他拉到忘川河水中。——這忘川河水,就是對神仙來說也是劇毒。等落到了河對麵,大太子風度翩翩的放下了夢見,把不知道何時抓到的一朵紅蓮遞給夢見,“記住,不要被它影響到了。”夢見接了過來,觸手一陣冰涼,仿佛一口氣涼到了心底,然後一種晦澀的情感占據了那。“兩位仙上,冥王有請。”一個紅通通的燈籠悄無聲息的出現,燈籠繪著栩栩如生的彼岸花,提著燈籠的是一個身姿妖嬈的紅衣少女,精致的臉上毫無血色。大太子,“帶路。”少女欠了欠身,無聲的轉身,朝著更昏暗的冥界深處而去。在天界是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仿佛時間停滯了,在冥界這種感覺更清晰,甚至感覺不到場景的變化,所有聲音都被吞噬了,就這般還在朝著更濃重的黑暗走去,像是在主動走向一個巨獸的口中。大太子的手落在她胳膊上,仙力湧入她的身體,讓她多了些力氣,越往冥界深處走,越能感覺到不適。不知道走了多久,微光再現,一座建築屹立在黑暗中,猶如黑暗建成的。到了這裡,少女就又一次的朝他們欠了欠身,提著燈籠,消失在了黑暗中。“歡迎來冥界。”銀發紅瞳的男人不知道何時出現,冥界的人似乎都是這種神出鬼沒的畫風,他的眼睛首先是落在了夢見身上,畢竟他們看著有點像。不過也有細微的差彆,他是銀發,在黑暗中似乎有微光,卻異常的冷酷,夢見是純白蜷曲,沒有微光,卻異常顯眼,還帶著奢靡華麗之感,他的紅瞳更接近於燃燒殆儘後的餘熱,帶著死寂,夢見是冰封的岩漿。一個如黑暗中陡然劃破黑暗又要消失的刀光,另一個是色彩濃豔的畫卷中夢幻華麗的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幻想。他沉默的看了她幾秒鐘,又偏頭看向了大太子,“這是天界新封的星君?”大太子溫和的笑了笑,“你當是吧。”“看來不是了。”冥王自言自語一樣,不過聲音足夠兩個人都聽到,“不過你還沒有帶太陰星君來過冥界,就帶她來了,是有什麼特殊關係?”大太子黑線,“你怎麼也這麼多嘴?尋常小仙也就算了,你可是冥王。”冥王轉過身,朝裡麵走去,“冥王很了不起嗎?要不你來做?”他揮了揮手,無數的銀蝶隨著他的輕描淡寫舉動出現,燭火依次出現,能看到雕廊畫棟,也能看到種在兩邊的開著黑色花的枯樹。可就算有這些東西,這裡仍舊顯得無比的死寂,有揮之不去的陰寒死意。如果冥府一直是這般,那夢見十分理解為什麼天界許多仙人說起冥界都諱莫如深,仿佛提一句都特彆難受。到了屋中,冥王徑自坐下,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自己拿起一杯,另一杯示意夢見拿去,“我不知道你還帶了人來,所以就準備了兩個酒杯,懶得再去拿一個了,你就不要喝了。”“反正你已經喝了不止一次了。”大太子無奈的笑了笑,坐在一旁,“總覺得每次來見你,你的脾氣總比上次更差一些。”說著衝著夢見點了點頭,“這是彼岸花釀的酒,可以穩固神魂,不過你第一次喝,最多喝這一杯。”夢見拿起酒杯,試探性的抿了一口,可剛剛到了口中,酒液就順著喉嚨流入了身體,耳邊傳來了哀泣哭嚎,身體輕了許多,臉上也浮現了一層紅暈,眼睛出現了一層水霧,很快就消失了,恢複了清醒,她驚訝的發現,之前鬼氣侵蝕的不適減輕了許多。冥王見狀,表情驚訝了許多,讓他從始至終都平靜的如麵具的臉多了幾分生動,“第一次喝,居然就這麼快清醒,你沒有什麼執念?”“彼岸花長在忘川河畔,吸收了許多殘魂,若是有執念,很難這麼快清醒。”夢見道,“執念嗎?應該是有的。”“不過我也不知曉,為何對我沒用。”冥王,“如果有執念,還能這麼快清醒,你的意誌力很強。”他自己又喝了一杯,“這樣也好,如果意誌力不強,你可能會被輪回盤影響。”“輪回盤在冥界最深處,再下麵是魔界結界,記住不要靠太近。”大太子無聲的笑了笑,“哎呀呀,我頭一次來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體貼的提醒我。”冥王不冷不熱的回道,“大殿下哪裡需要我提醒。”大太子噗嗤一聲,轉頭就對夢見道,“其實他當時是想看我出醜,可惜到最後也沒有看到。我一直懷疑,他是不是就是因為那次,才時不時的對我陰陽怪氣。”“不過,我這個人,喜歡以德報怨。”他掏出了兩個酒壺,“喏,仙界佳釀,留著慢慢喝吧。下次再給你帶。”冥王唇角動了動,乾脆的收起酒壺,站起身,“走吧。”之前本來已經不見排成長隊的亡魂,很快就又看到了,不過夢見沒有注意他們,而是失去呼吸一樣看著好似可以頂天立地的輪回盤,亡魂剛剛靠近,就被吸入了輪回盤,頃刻間沒了蹤影,進入了新的輪回。輪回盤轉動的很慢,亡魂掉入其中一個格子的時也沒有任何動靜,和冥界一般的寂靜,可卻無比有存在感,看到它的刹那,你無法再分心看彆的事情。輪回盤下是一個巨大的陰影,黑暗是如此濃鬱,危險感是那麼濃,活的一般張牙舞爪的要從那裡離開,可輪回盤就是定海神針,牢牢的把它釘在那,讓它不能挪動分毫,可仍舊讓人覺得心驚肉跳。大太子及時拉了拉她,“不要盯的太久。”“魔界雖被鎮壓,可魔氣有所溢散在所難免,魔氣入體會入魔。”,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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