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禛穩了穩心中的情緒,走了過去在炕邊坐下,掃了眼桌子上琳琅滿目的菜品,並無太多詫異,卻倍感滿足。
“王爺先喝一碗湯暖暖身子,鹹骨頭做的湯,裡麵放了一些黃豆。”
楊久甩了甩睡麻的胳臂,偷偷地呲了呲牙,麻溜溜的過電感,酸爽啊。扭身去打開鍋蓋盛湯,顧手不顧腿的結果就是手好了腿腳還在僵硬,她整個人向前栽倒,眼見著砂鍋離自己越來越近,她驚呼了下雙手在空中亂抓。
胡亂中她抓住了一條胳臂,緊接著整個人被擁入了熟悉的懷中。
楊久愣住。
趙禛站在炕邊抱著她,手先是虛虛地按在楊久的肩膀上,隨即虛扶的手掌按實。
這是個貨真價實的擁抱。
不帶複雜情緒的擁抱。
無關其他。
隻因涼夜裡,有了陪伴。
白日黑夜,四季寒暑。
月影疏桐,形單影隻。
孤雁終於有了停駐。
他是。
她也是。
“楊久,北地民風開放,百姓性情豪邁。”趙禛垂下眼,聲音低沉繾綣,像怕驚了懷中容易逃避的小獸。
他說:“男女之間不似南方那樣涇渭分明,男歡女愛,人之常理,婚姻嫁娶,不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彼此中意,便可互定終生。”
北地大小征戰極多,朝不保夕,在生命麵前,男女大防、禮教規矩都是狗屁。
死都要死了,還有啥不能享受的。
相中的男人要出去打仗了,未過門的閨女直接拉了人出去滾柴堆……
河邊的茂密草叢裡,時不時有赤條條的人影糾纏……
男人的欲|望是欲|望,女人的欲|望同樣值得滿足。
南人說北地不知羞恥。
北人嗤之以鼻,照樣我行我素。
誰過得痛快誰知道。
趙禛隻覺得懷中的人身體越來越僵硬,他輕斂眼皮,咬緊的下顎牽動了耳朵微微輕動,不是逼迫,他隻想告訴楊久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最後他低聲地說,
“曾有欽天監為我批命,言我成婚有礙皇帝。京中那位下旨明言,不允許我成親娶妻。我性子冷,多年來身邊未有過人,府中諸事交由舅母代為掌管,庫房內所存貨物不多,鑰匙陳鬆延放著。我目前無法許你正妻之位,沒法給你王妃金印玉冊,不能帶你回京去宗廟祭祀、上族譜錄名。”
他眼中幽潭似有旋渦,平靜隻是驚濤的偽裝,鋒芒掩蓋在暗處。
趙禛摟緊了懷中的人,溫柔中有著強硬,“阿久,我向你許諾,將來有一日,我會帶你南下,看京都繁華、看三月煙柳,我會讓宗祠大門為你敞開,讓宗主親自持筆落下你的名字。”
他語調平緩的言語藏著莫大的野心。
他好似在說,生同衾、死同寢。
“阿久,可願?”
埋頭在趙禛懷裡的楊久過了許久默默抬起了手,她聲音虛弱地說:“先放開我,讓我靜靜。”
趙禛雖不願,卻明白懷中的人逼得越緊逃得越快,他願意等。
悵然地鬆開手,懷裡的人四肢並用的向後退,掀開角落裡的被子把自己蒙住。
趙禛微怔,他知道楊久會後退,但沒想到是這種反應。
他擔憂地說:“彆把自己悶著。”
蒙在被子的楊久蜷縮著抱著腿,她是懵的,腦子裡亂七八糟。寧王這是在表白,在許以夫妻名分、永世安好?他們還沒有談戀愛呢,怎麼一下子跨度到婚姻,是不是太快了?等等,打住,她在想什麼,是考慮婚後生活三觀不合的時候嗎,誰家的日子不是一地雞毛的,不吵吵鬨鬨怎麼磨合感情!等等,再等等,她怎麼又繞到了婚姻上,不是應該想談戀愛,呸,是寧王竟然特麼的表白了?!!!!
嗚嗚嗚大哭!!
寧王字裡行間中透露知道她是個女的?
楊久沒有掀開被子,聲音蔫噠噠的,她問,“王爺,你知道我是女子嗎?”
趙禛點頭,“嗯。”
眉頭微蹙,楊久關注的與自己想的又不一樣。
楊久有氣無力地說:“其他人呢?”
“……嗯,大概是知道的。”趙禛委婉含蓄地說。
楊久,“哦。”
自己自鳴得意,以為自己演技爐火純青,絕對是娛樂圈扛把子的存在。
卻原來,是群演演技太好……
她不是娛樂圈在逃影後,她是娛樂圈漏網之魚。
奧斯卡不欠她一座小金人,金掃帚倒是少她一把掃把。
社恐的麵子裡子掉了一地,角落裡都沒有她的位置,她應該拉著寧王上天台,共沉淪吧!
楊久深吸一口氣,猛地伸直了上半身,掀開被子罩住了始終站在炕邊的趙禛。
被子裡的空間小小的,沒有光,隻有他們兩個。
黑暗中,她想給自己一個走出去的機會。
黑暗催生人的勇氣,楊久抱著趙禛的肩膀,小聲地問:“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趙禛緩緩睜大了眼睛,完全沒料到楊久這番舉動的要求這麼奇怪。他能感覺到身邊人輕輕的戰栗,有害怕、有猶豫、亦有興奮的激動,感知到這些,趙禛心中轟然打開一道大門,門裡麵不再是冰天雪地,擁有春暖花開、鳥語花香……何德何能,他得到了做夢都不敢奢望的陪伴。
“你不說,就當默認了。”楊久羞澀地咬了咬下唇,莽撞又笨拙地送上了一個吻,簡簡單單地親吻,蜻蜓點水一般的效果,被窩裡的空氣溫度驀然向上躥了好多,如雷雨前的悶熱,黏黏的濕濕的,雲層中醞釀著讓人麵紅耳赤、心驚肉跳的雷鳴……
楊久試探地靠近,抱住了趙禛,腦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無意識的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