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季節輪轉的時候會有聲音,是水車踩動時水流的滴答聲,是倉鼠踩著滾輪發出來的嘩嘩聲,是枝葉抽長的聲音,是風聲雨聲……當北境的冬天終於蹣跚離開,位於邊陲的幽州城也迎來了草木生長的季節。
幾個月的時間,發生的事情不少。
楊久學會了騎馬。
隻是學會,遠不到奔馬的地步,騎著小母馬在校場上溜溜達達還是可以的。
楊久的字練得不錯了。
一筆一劃,擁有了自己的章法,隱隱的也有了某人的味道,畢竟她渾然不覺自己臨摹的字帖來自於他。
楊久的王府管理得井然有序。
在後勤做過的人就是不一樣,她選了人管人事、采買、風紀等等,掌事娘子們各司其職,暫時沒有發生什麼亂子。
掌管了府中的花名冊後她才知道,那些近衛不是隸屬於兵部的軍管,而是王府私兵,屬於趙禛的個人部曲。
因幽州三地是趙禛實權管理,他有意無意模糊著兩者界限,私兵成了近衛,近衛又似摻沙子一樣融入各營……有些事情,細思恐極。
而府中仆婦、管事娘子、小丫頭均來自於這些私兵的家眷。
“仔細著點,要是有傷到的仔細你的皮。”管事娘子林水秀叮囑著乾活的小丫頭。
她是暢風園的管事娘子,三十出頭,頭發偏黃單薄,個子挺高,為人熱情能乾,是近衛頭領巴魁的妻子。
林娘子在過道內走著,無論看幾次都覺得神奇,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奇妙的作物,土豆一窩一窩長著,一串少的有五六個、多的有七八個,褐色的泥蛋蛋一樣,聽楊公子說煮著吃、炒著吃、燉著吃都可以,和雞塊一起紅燒,雞都舍在一邊不想吃的。
人怎麼會不喜歡吃雞肉!她覺得不可思議。
土豆過去是人高的玉米杆子,杆子上長著的玉米已經抽穗,但遠不到采收的時候,它們都需要留種。
“楊公子。”林娘子正走著呢,忽然看到楊久,連忙快走幾步迎上去。
楊久笑著點點頭,“林娘子,土豆收得怎麼樣了?”
雖然知道自己演技很砸鍋,周圍人幾乎都知道她是個女的,但楊久沒讓眾人改口,依然頂著楊九郎的身份、楊公子的稱號走動。
林娘子回著,“已經收到最後一池,我讓她們乾活的時候手腳輕點,彆傷了土豆。”
林娘子最懊惱的事情就是手下有小丫頭毛手毛腳,剛開始收土豆的時候弄壞了好幾個,一想到每一個以後都可以長出一窩一窩的土豆,她就心疼得不行。
“照我說的堆放在陰處。”楊久慢慢學會怎麼當一個領導,輕描淡寫的態度全然學自於趙禛,她沒有抓住之前傷土豆的事情不放,但也沒有原諒。
林娘子謙卑地低著頭,不斷應著,聽從吩咐。
丈夫常說王爺深不可測,她覺得楊公子同樣如此,輕輕提起、慢慢放下,笑眯眯的樣兒其實誰都沒進她的心裡。
想到此,林娘子更加恭敬。
楊久檢查著玉米,真是眼饞、嘴巴饞,玉米筍清炒可好吃了,嫩玉米排骨湯湯裡麵就自帶了清甜,等玉米灌漿,用她從網上學來的K記玉米棒子的煮法水煮,一口氣能吃好幾節……
擦擦口水,暫時還不能吃,這些玉米要留種。
真是老天爺賞臉,種在暖房裡的作物沒有病蟲害,都健康茁長地長大、長成了。
“林娘子。”楊久喊了一聲,轉過頭看發現林娘子端著個竹筐,竹筐裡就是那些受傷的土豆。
子代的土豆比隨她穿越而來的個頭小了一兩圈,但不妨礙它們的數量多,兩三個就能夠炒一盤了。
本來要說把辣椒移出去種在園子裡的楊久改口,她說:“把它們送到廚房去。”
林娘子哪裡有不肯的,主子沒有勃然大怒,已經是他們這些下人求之不得的了。
在暖房裡逛了一圈,查看了諸事後楊久帶人離開,腳步不停地來了廚房,她需要的雞塊已經準備妥當。
自從王府添了人手後,果然鳥槍換炮、截然不同。
“小甲,把土豆洗了。”楊久擼袖子的同時吩咐,“小乙,把糖拿出來。”
小甲小乙應了就去做。
新下地的土豆還很嫩,水分足,洗乾淨了切塊,嫩黃色分外可愛。
楊久炒了糖色放下雞塊,雞塊很快染上美麗的紅色,在熱火朝天的翻炒下呈現出肉類獨有的油亮光澤。這是一隻健康的小公雞,正是儘情奔跑、啼鳴的時候,哪怕從活著的舞台退下、即將登上餐桌,依舊保持著活力,肉質飽滿而不失鮮嫩,加入水之後,土豆塊加入,宛如天成的伴侶,沒有一點不和諧之處。土豆真好啊,在咕咚咕咚冒泡的湯水中沉沉浮浮,馬上就要吸入鮮美的滋味。
土豆裡麵的澱粉會濃縮湯汁,出鍋的時候撒上一把蔥花,點綴上綠色那就絕了。
對了。
楊久差點忘了。
“小乙,快去摘幾個辣椒。”
小乙飛快地跑了出去,回來時手上一把辣椒,有綠色的、有微微泛紅的,沒有徹底紅的,已經在水裡洗乾淨,看起來水靈水靈。
“公子,給。”
“扔鍋裡。”楊久打開鍋蓋這麼說。
小乙一股腦把七八根辣椒全扔進去了。
楊久,“……”
小乙後知後覺,“多了嗎?”
“還是綠的,應該不辣,也不是朝天椒,就是普通的小辣椒。”楊久想著前兩天摘下來嘗過的,綠色的辣椒掰開味道清新,辣度一般,炒了豆乾,沒人覺得辣的。“就這麼著了,放多點,還有點滋味。”
得到楊久的認可,小乙就放心了。
火苗噗噗跳動,香味從鍋蓋的縫隙裡鑽出來進入大家的鼻腔。
鼻翼翕動,口水分泌。
是人沒法自控的生理反應。
“好香啊。”小乙說。
“有點與眾不同的味道。”小甲說。
楊久眯著眼睛回味著說:“是我熟悉的味道,又香又辣的滋味。”
等待的時間足夠漫長,不是折磨,是難熬,仿佛有一隻大手溫柔地按著胃,在耳邊輕聲地低喃:餓了嗎?
瘋狂點頭,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