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為什麼不願意啊?”
楊久把酸糕推到紅花跟前, “彆光喝水,到我這兒不必客氣。”
“多謝公子,我就不客氣了。”紅花不是扭捏的性格, 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楊久釋放出來的善意。她摸了摸小腹,有些羞臊地說,“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 身體沒什麼不適, 就是口淡,總想弄點酸的辣的吃吃,我爹特地弄了些辣椒種子在自家地裡麵種。”
說了自己的事兒,她開始回答楊久的問題,“阿爹當時當通判, 監管縣中教育, 儘心儘力做了多年, 做出了一些政績,為官那些年共培養出五個秀才、三個舉人, 其中一人得到爹爹最多教導,他已經把那人當成了親傳弟子。那年恰逢先帝開了恩科,爹爹又是傳授科考技巧,又是多方打探主考官是誰, 還給了許多盤纏,讓他不要為身外之物憂心。餞彆時爹爹對那人說,你放心去考,家中有他照顧,那人家徒四壁,自從入了我爹的眼後,學堂內一切開支均免, 還隔三差五地領到家中吃飯。”
紅花歎了口氣,雖然不生氣了,但說起那人時眼中還帶著恨,“那狗東西運道好,一舉奪魁,高中狀元,阿爹得到消息後高興地喝了很多酒,酒醉就在院子裡吟詩,鬨了大半宿。爹不是挾恩圖報的人,也沒指望得到什麼好處,那人衣錦還鄉過來說一聲、磕個頭、提兩封點心就成。”
“彆生氣,不值得。”楊久看紅花越說越激動,真有點怕她動了胎氣。
紅花做了個深呼吸,慢慢吐出鬱氣,“說好了不為狼心狗肺的東西生氣的,但控製不住。我爹沒有等來感恩,反而等到了上頭的調查,說他在監管縣學時徇私舞弊、弄虛作假,壓製真正的有才之人、讓一些徒有其表的上位,總之就是把縣學弄得烏煙瘴氣。調查了六個月,一直關在郡府大牢,每隔五天提審一次,每次都受刑……家中那時還算有點餘財,為了疏通關係,傾儘所有,弟弟那個時候兩歲,餓得身板瘦小、腦袋很大,整個人呆呆笨笨的。”
“是那人做鬼?”楊久皺著眉頭問。
紅花點點頭。
時間真的能夠淡化很多,當年的苦生生熬過來後現在說起來竟然很難撩動起神經,紅花在說時還不如提到那個狼心狗肺的人時激動。
她說,“最後我和阿娘通過爹爹一個同窗的關係找到了京城吏部一個書曹,他傳了消息說是有人壓著我爹的案子,沒有問題也要挑出問題,因為新科狀元不想未婚妻子一家知道他曾今寄人籬下。”
“他一個新科狀元可以手眼通天?”楊久搖搖頭,很快猜測說:“是未婚妻一家手眼通天吧,我能不能猜猜。”
紅花苦笑,“我想公子一定猜到了。”
“是啊,現在是新啟十一年,你弟十三了,事情發生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
先帝最後幾年,朝政上能說得算的,就那麼幾個,能手眼通天的,更是屈指可數。
“是當今國舅吧。”
她雖然是疑問的說法,卻是肯定的口吻。
“嗯,成國公的乘龍快婿,都不需要國公說什麼,多得是聞弦歌而知雅意的人奉迎拍馬。”
“長得很好看嗎?”楊久忽然問。
紅花愣了下,隨即點頭,“嗯。”
“和神都侯比呢?”楊久問。
神都侯真的是她兩輩子見過最最帥的人,後世的美麗生產流水線都做不出的那種!
“神都侯長那麼好,世上罕有人與之能比吧。”
“可惜好看的皮囊一百多斤,無趣的靈魂一文不值,他就是個繡花枕頭。”
紅花看著手上捏著卻沒有怎麼動口的糕點,擰著眉頭說:“但長得也不差,說句逾距的話,和王爺不相伯仲。”
“怎麼可能!”楊久大呼。
紅花連忙惶惶改口,“沒有、沒有。”
“哈哈,彆緊張、彆緊張,我不會因為這個生氣的,審美這種東西因人而異,我就覺得王爺長得比神都侯還要好。”楊久揶揄地說:“你們家石老大也不錯嘛。”
“公子,我有自知之明啦。”紅花無奈攤手。
“哈哈哈,能入成國公的眼才學相貌肯定能不差,榜下捉婿哦。”
楊久悄悄地看了眼紅花,心中想紅花爹肯定有想過將女兒許配給得意弟子。
沒想到得意弟子是個負心負義的鳳凰男。
嘖,一定要遠離鳳凰男,否則會變得不幸。
就因為有前車之鑒,紅花爹不願意來學校當老師。
楊久見過他教石老大識字,那就是個德才兼備的老教師的料。
放在現代,就是通身有種儒雅教授的氣質。
“你爹有前車之鑒,不想重蹈覆轍。”
楊久皺緊了眉頭,不知道如何是好,這可是心結,很難解開的。
“你爹願意見我嗎?”
紅花搖搖頭,“他現在誰都不願意見。”
“那就難辦了!”楊久撓頭,後悔地說:“我應該一開始就去拜訪你爹的,而不是隨隨便便的讓你給帶個話,是我的不是,太輕率了。”
“沒有沒有,公子看得起我們,彆說帶個話,就是隨便找個不認識的人遞個口信,我們也應該接受的。”紅花很歉疚,垂著頭說:“實在是我爹心結在這兒,那人就是想關我爹、敗壞他的名聲,沒想真正弄死我爹,但爹爹從牢裡麵出來後就患上了嚴重的風濕,藥石無靈,身病加心病,他連我弟弟都不教導。那天石哥寫錯了字,我爹說了幾句,已經是破天荒頭一遭了。”
“不能這麼說,還是我輕慢了。”
外麵傳來了孩子們鼓掌喝彩的聲音,楊久和紅花對視一眼,紛紛站起來走到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