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十月,終於開始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粒子洋洋灑灑,於正午時分開始落下,太陽還在厚厚的雲層後麵釋放著光芒。抬起頭看,經過雲層過濾的陽光如霧一樣刺著雙眼,陽光中好像有什麼在翩躚飛舞,猶如陽光凝成的實體,一粒一粒,折射著光線,有萬萬千。忽然有一粒落在了眼睛裡,涼涼的、冰冰的,眨一下眼睛,瞬間消失不見。
“下雪了。”
胡驍興奮地說,“下雪了!”
“真的啊郎君,下雪了!!!”
侍從叫的聲音更大。
周圍人看看這兩個站在大街上手舞足蹈的家夥,肯定不是北方人,南方來的吧。肯定是南方來的,也隻有南方人看到下雪了才會吱哇亂叫,北邊的早就司空見慣,看到雪隻想貓回家,把一冬的糧食在心裡麵再盤算一遍又一遍。
正所謂,家中有糧、心裡不慌。
糧食啊,太重要了,有時候有錢都未必能夠買到糧食。
“胡郎君。”
女人的聲音從沿街的商鋪裡傳來。
胡驍的興奮勁兒還沒有過去,他似含春帶俏的眼睛看過去,“二娘,下雪了。”
陳二娘莞爾,“胡郎君進屋吧,外麵冷。現在雪剛落,還看不出什麼,一夜之後滿世界銀裝素裹的,那才好看。”
胡曉輕應一聲,“還是二娘想的周到,我這就進來。”
一個小娃娃斜挎著一個包小跑著過去,在街邊的老虎灶那邊停下。守著老虎灶的女人膀大腰圓,穿著輕薄的皮襖、帶著一頂露出一圈黑色風毛的帽子,臉上蒙著口罩,就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頭。看到娃娃過來,從手套裡伸出手拿出早就準備的銅板塞進孩子的手裡,孩子從自己斜挎的包裡拿出一疊紙,給完了就要跑。
女人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肩膀,“跑啥,火急火燎的。”
“先生授課的時間快到了,我要趕過去聽課,昨兒個沒去,已經了落下學時了。”
女人笑了,眼睛彎彎的,“咋的,你老子娘不是不同意你去上學嗎?”
孩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學時可以換煤餅、換乾菜、換米糧。”
他臉上流露出懊惱,“滿這個學期的全勤能夠換一袋米、一個鐵鍋呢,我娘知道後悔死了,就她拉著我不讓我去,不然我就能夠滿全勤把這些東西帶回家。”
“喲,上學不用你們給束脩,學堂竟然還倒貼!”
“才不是倒貼,公子說了,是獎勵。”孩子擺擺手,又要走,但肩膀依舊被抓著,他無奈地看向女人,“嬸子,你再不讓我去,我可就遲到了,遲到是沒有座位的。”
“站著有啥,坐著你們這群皮猴子屁股底下長釘似的,哪一個安分了,還是站著好,能夠專心聽課。”女人倒了一大碗熱茶,裡麵泡了炒米,“快吃,跑了小半日肚子裡肯定空了,餓著肚子去聽課能聽到啥。”
孩子嘴饞地舔舔舌頭,嘴巴上說:“不用的嬸子。”
“和你爹一樣虛頭巴腦的,快吃。”
孩子重重的欸了一聲,接過茶碗呼嚕呼嚕幾乎是倒進胃裡,跑了小半日真的很餓了。吃完了,孩子認真地把碗放回去,給女人鞠了一躬,跳著跑走了,這回沒有被抓住。女人去收拾碗時摸到碗底,沒奈何地搖頭。
“咋啦?”
待在老虎灶這兒喝茶、取暖、閒磕牙的人中有人問。
女人拿出扣在碗底的一枚銅錢說,“這孩子……”
“喲,就那家混不吝的夫妻竟然生出這麼有教養的孩子。”
彆人接話,“歹竹出好筍唄,一樣米養百樣人。”
“讀書的好處,讀書明禮了。”
女人抖摟開那遝紙,看著上麵的內容津津有味。
“老板娘,你也給咱說說上麵講了啥啊,睜眼瞎,那是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在場的人起哄,就屬一個桃花眼的年輕後生起哄得最厲害,老板娘眼睛一轉,笑著把那遝紙塞進了起哄的後生手裡,“老娘是給你們讀報紙的嗎,美得你你們。小夥子,我看你眼珠子都要掉報紙上了,眼饞吧,快看看,順便給大家夥兒讀讀。”
胡驍笑眯眯地接過了,“大姐你去忙,我來給大家夥兒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