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沈淩淵第一次要在德坤宮批折子了。#小@說
王德祿也算是輕車熟路,得了命令很快就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溫映寒瞧著被重新搬回來的案幾,再看看另一張書案上堆積滿滿的奏折和書卷。上次好歹也隻是搬過來了一部分,這回眼看著王德祿是完完整整地把沈淩淵沒看完的都搬過來了。這明擺著是晚膳也打算在這裡用了的意思。
溫映寒望了望那個正坐在軟榻上喝茶的人,垂了視線一聲不吭地退到珠簾外麵由著裡麵的下人們折騰。
芸夏一看自家主子出來了,忙上前問道:“娘娘可是有什麼吩咐?”其實芸夏一直都在外間候著,因為王德祿帶著小太監們人來人往的搬運東西,就沒進去添亂。
這會子見溫映寒出來了,芸夏還以為是缺什麼要用的東西了,不滿地瞧了眼裡麵的王德祿,心裡暗道那幫人怎麼能眼裡隻有皇上,而忽略了她們娘娘呢!
溫映寒可不知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溫聲開口道:“扶我去偏殿換身衣裳吧,再叫明夏一會兒沏一杯毛尖送進去,皇上最近愛喝這個。”
她話音剛落便見芸夏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溫映寒不明所以,“怎麼了這是?”
芸夏趕緊搖了搖頭,她家娘娘可算是對皇上上點心了,可不能點破。她抿著唇,應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定安排妥當。”
溫映寒身上原本穿得是件月白底的銀絲線常服,是早上從康寧宮回來後換上的,這會子因著剛剛的噩夢,出了不少細汗,穿在身上多少有些不舒服了,青天白日的也不好喚水,沈淩淵又在,還是換一身較為妥當。
芸夏從櫃子裡為她擇了一聲寶藍底金絲銀線白牡丹花紋錦緞袍,她從以前就覺得,自家主子穿深一點藍色最為好看。墨色的長發微垂到腰間,腰如約素,膚若凝脂,深深的顏色更襯皮膚白皙,眉眼間微微笑起來也是極為好看的。
芸夏站在她身後替她重新梳著發髻,溫映寒默不作聲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忽而開口問道:“皇上是什麼時候來的?”
芸夏頓了頓,“約是剛過了午時吧。”
其他她當時也沒太注意時辰,平平靜靜的午後,正一門心思地在廊間值守,一抬頭忽然看見皇上毫無征兆地進來了,這任誰站在那裡也無暇注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吧。
她常年跟在溫映寒身邊,自然知道溫映寒問這話的意思。這是要詢問她睡著時發生的事。
芸夏繼續開口道:“皇上來了有一陣了,見您睡著也不叫奴婢們喚您,就在一旁看了會兒您常看的那幾本書,後來奴婢便不知了,皇上叫奴婢們都下去了。”
溫映寒眼眸微動。
那人剛剛看起來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其實細細想來多半是在唬她。若是真的生氣了早就命人將她叫醒了,甚至不可能親自來這一趟,還安靜地等她自然睡來。
溫映寒朱唇輕輕動了動,“一會兒去叫小廚房準備幾個皇上喜歡的菜,禦膳房給各宮準備的東西大抵都一樣,難免有不周全的時候,以防萬一先備著。”
芸夏一怔,“皇上要留下來用晚膳嗎?”
溫映寒朱唇輕抿,其實沈淩淵沒說,但她覺得他多半不會走了。
“就先這麼備著吧,若是皇上回勤政殿了,就咱們自己留著吃。”小廚房每次做的量都多,有時候剩下一些溫映寒便讓芸夏她們分了,這次也不例外。
芸夏點點頭應了,梳妝完畢後,扶著她先回了內殿。
王德祿趁著這會兒的工夫將那些看起來堆積混亂的奏折命人重新整理了一遍,待到溫映寒回來時屋裡已經煥然一新了。
她默默坐回到了軟榻另一側的位置。
沈淩淵正垂著視線,執筆在一本奏折上寫下鳳翥龍騰的字跡,餘光瞥見她坐下來了,筆尖的狼毫微微停頓了一下,順手沾了沾旁邊研好的墨汁。
他鳳眸微抬,聲音低醇悅耳:“去換了件衣服?”
“嗯。去了趟偏殿。”
周圍的下人見狀麵麵相覷,紛紛識趣地退了出去。
溫映寒瞧著他再度落筆,這會子還不太想繡東西,索性抬手拿起硯台邊輕搭著的那塊圓柱形的墨錠,慢慢研磨了起來。
她小時候替她哥哥研過墨,那陣子家裡請了有名的先生來家裡講學,結束後總要布置些課業,她年紀還小家裡不準她獨自出府,便隻能等著溫承修有空了陪著她出去,於是為了催著他能快些寫完先生要求的文章,溫映寒乾脆守在他書案旁,一邊念叨著一邊給他研墨。
天知道溫承修當時有多麼無奈這件事情,先生布置的東西本就晦澀,自家妹妹又是他一向寵著,一點重話舍不得說的,這一來二去他便練就了一身一邊應著溫映寒的話,一邊行雲流水寫字的本事。以至於到了後來彆人分|身乏術的事,他都能一心二用地一個人解決了。
溫映寒慢慢地從回憶裡淡出,抬眸默默望了一眼沈淩淵。
他批閱奏折時的樣子總是很專注,鳳眸微斂,沉穩從容,紙絹上落下的是那勢巧形密的字跡,筆鋒乾淨利落,筆走龍蛇,溫映寒一眼望過去,腦海裡便隻剩下了“字如其人”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