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朱蘭依將畫紙拾了起來。
溫映寒眸色微深並未阻止,“你是何時,在哪裡見過的?”
朱蘭依身子顫了顫,表現得像慣有的膽怯,怕自己說錯了什麼,麵色白了白又不敢開口了。
沈文茵見狀有些起急,正欲仔細詢問,卻被溫映寒不動聲色地攔了一句。
“沒事,本宮隨口問問罷了,將東西放下,早些回去吧。”她將畫紙從朱蘭依手中拿了回來,儼然是一副送客的模樣。
朱蘭依愣了片刻,溫映寒的反應顯然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站在原地未動,溫映寒琥珀色的眼眸微抬,“怎麼了?”
“嬪妾……”朱蘭依垂下視線,睫毛輕輕抖動了兩下,將溫映寒突如其來的送客理解為了對她有話不說的不滿,“皇後娘娘莫怪,是不是嬪妾說錯什麼話了?”
她頓了頓,“嬪妾方才有些驚訝,一不小心便口無遮攔了……現在想來也是毫無根據,記憶也比較模糊,隻是印象裡有一回見淑妃娘娘去從前薛氏的宮中時戴過……”
薛氏便是從前的貴妃,後來位份被廢打入冷宮賜死,從那以後眾人談起便隻稱她為薛氏了。
朱蘭依聲音低低的,聽起來極為謹小慎微,將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像是生怕惹得他人不悅,又表現得十分懊惱自己剛剛莽撞的行為。
溫映寒眼眸微微動了動,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緒的變化:“本宮竟無印象了。”她似是漫不經心地抬手撚過錦盒的邊緣,並無疾言厲色,聲音輕緩。
朱蘭依見狀稍稍放心,“是娘娘失憶前的事,那時薛氏跋扈,忽然召各宮嬪妃們前去問安訓話,”她低低沉吟了一聲,“嗯……那天好像就是娘娘落水當日。”
沈文茵留意到溫映寒的神色,頓時沉靜下來了,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手邊的畫卷,若無其事地談笑:“本宮瞧著這耳墜子還挺好看的,若真是淑妃的,後來也沒見她再戴過,怪可惜了。”
朱蘭依咬了咬唇,“嬪妾好像知道緣由……”她聲音怯生生的,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反問道:“皇後娘娘還記得,曾經有一次,淑妃娘娘在路上與薛氏發生了爭執,掌摑了薛氏麼?”
沈文茵不知,默不作聲地回眸望向溫映寒。
溫映寒微微頷首,道:“嗯,確有那麼一回。”
朱蘭依低垂了眸光,膽怯地往左右望了望,看起來有些顧忌沈文茵在場。
然而她等了半天也不見溫映寒理會,見對方就好像沒明白她意思似的神情,朱蘭依隻得開口道:“不瞞皇後娘娘說,其實淑妃娘娘與薛氏積怨已久,您落水那日,薛氏曾讓淑妃跪在庭院裡一個時辰。”
“不僅如此,她還讓其他嬪妃們看著,說是好……引以為戒。”
“理由呢?”
“理由這種事……薛氏那人您也是知道的,不都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麼?嬪妾也是那日聽她們爭執才知曉,其實是因為淑妃佩戴了與薛氏相
仿的耳墜讓薛氏看到後不悅了。”
溫映寒想到了那對被薛慕嫻束之高閣的耳墜,也難怪她後來不戴了,薛慕嫻自恃尊貴,從一開始出身就比宮裡的那些嬪妃高上不少。
許是因為柳茹馨也戴了跟她相似的東西,讓她覺得失了顏麵,但以她的高傲,這種事她是不願承認也不會自己說出口的,所以就想了旁的借口罰跪,以百倍的方式在柳茹馨身上討回來。
溫映寒大致將最後一點疑惑想通了。其餘的事就該問柳茹馨本人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朱蘭依覺得自己也說得差不多了,目的已經達到,她收了聲福下|身子行禮告退。
沈文茵一直盯著朱蘭依的背影,直至門口的雕花木門開了又關上了,她才遲遲地將視線收了回來,“寒寒,那柳茹馨也就罷了,這朱婕妤也有什麼不妥嗎?”
“你也這麼覺得?”
沈文茵搖搖頭,“我是看見你的神色,剛剛才說那些話的。我瞧著她還挺膽小怕事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好似總怕彆人會怪罪她似的。”
溫映寒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小桌擺著的那盒阿膠,“她今日……是有些反常。你與她接觸得不多,可能沒有覺察。其實之前還有一件令我挺在意的事……再說吧,等改日我細細說與你聽。當下耳墜的事情有了眉目,還是先解決柳茹馨的問題。”
她偏偏頭,朝身側吩咐道:“芸夏,剛剛那些話你也聽到了,先去查一查真偽,再看看能不能了解到其他什麼。若是情況屬實……叫小順子即刻將淑妃帶過來。”
芸夏鄭重地應了聲“是”,回身朝門外走去。
溫映寒淡淡地收了視線,回眸就看見沈文茵不知怎麼了,直勾勾地望著她。
溫映寒無奈輕輕一笑,“傻了?你望著我做什麼?”
沈文茵撇撇嘴,輕嘖了一聲,“像,真是像。”
“什麼?”
沈文茵握了椅子的扶手,起身望著她,“寒寒,你有沒有發現你越來越像我皇兄了?”
溫映寒微微一怔,隨即認定她這是又在胡說了。
“哪裡像了,淨亂說。”
“像,一言一行,越來越像。就你方才跟那個婕妤說話時的神情和動作,恍惚之間都快和我皇兄一模一樣了。”
這不是沈文茵第一次這樣說了,但她像現在這般煞有介事的模樣,溫映寒確實還是第一次見。
溫映寒蹙眉細細思索自己剛剛做過些什麼,沒覺得有哪裡不正常的啊。也不知沈文茵怎麼就認定這件事了。
沈文茵輕嘖著搖頭,“看看,看看,天天待在一起都耳濡目染了還不自知呢,這般恩愛,當真是羨煞……”
沈文茵的話沒能說下去了,溫映寒隨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塊糕點便堵上了她的嘴。
沈文茵忿忿地望著她,費了好大勁才將嘴裡的糕點咽下去,“寒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溫映寒不理她,低頭做起了手裡的事。
沈文茵見狀輕哼了兩聲:“改日我非要去找皇兄理論理論,還我那個溫柔體貼的寒寒。”
溫映寒抬手又給她塞了一塊糕點。
……
芸夏將事情核實過後,便回來將一切稟明了,伏在溫映寒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溫映寒本就懷疑過是柳茹馨做的,如今經曆了這樣多的事,已經說不上還會感到訝異了,真到麵臨真相了,隻剩下複雜的情緒。
沈文茵說,那個人是不會這麼輕易就認罪的。於是她與溫映寒兵分兩路,以耳墜的事為線索,繼續尋找更多可以讓對方無力辯駁的物證。
溫映寒由著她去了,獨自一個人坐在清冷的正殿之中。華麗莊嚴的彩繪映襯在梁柱之間,精巧細刻的紋樣彰顯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
林縈殿是曆來承和行宮中皇後的居所,從未有過改變。
溫映寒輕撚了一下扶椅上的雕刻紋路,抬眸望向在厚毯上站著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