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坤宮外是萬裡無雲的好天, 秋高氣爽,氣溫同夏季裡的承和行宮相比還是偏熱了一點。庭院裡的梧桐樹被微風吹拂著簌簌作響,角落裡擺著幾盆溫映寒喜歡的盆景,都是內務府今日一早送過來的。
兩側還有灑掃的小太監和小宮女在低頭勞作, 聽見正殿大門的動靜紛紛朝那邊望去,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禮。
沈文茵一出門便看見了那個站在德坤宮外的身影。朱紅色的宮門未關,宮廊間清風陣陣, 那人身邊隻跟了一個引路的小太監, 沈文茵隻消望上一眼便將他辨認了出來。
周呈蕭身著一身月白底金絲銀線玄紋的錦袍,長發半束,五官立體, 淡金色的錦帶上繡著團雲緊簇, 腰間係著枚雕有如意竹節紋樣的玉佩, 無一不透露著身份的尊貴。
沈文茵瞧見他也看見自己了, 淡淡地彆開了視線。
“還不帶快殿下回華怡宮。我隨後過去。”她偏過頭沉聲朝身側的秋竹吩咐。華怡宮是她如今在皇城這邊為了方便每日見溫映寒而居住的地方。
沈文茵氣歸氣,但不願在外麵叫旁人瞧了笑話,更是不想這麼快地麵對他。將人先帶進去她再想個法子避到彆處就是了。省得逗留在這裡也給溫映寒添麻煩。
秋竹低聲應道:“公主,殿下說了,除非您跟著一起。”
沈文茵聞言抬眸瞪了那人一眼,眼瞧著他一塵不染的樣子頓時更氣。周呈蕭肯定是猜到她是如何打算的了才會說這樣的話。今日他會來德坤宮找她,就是算準了她避無可避了。
沈文茵眉心輕蹙,轉身便往德坤宮裡麵走。
“公主?”
“本宮今日有要事要與皇後商討, 晚上就宿在德坤宮了, 誰也不見!”她故意咬重了最後那幾個字, 意思便是要身後的那個人聽到。
“文茵。”周呈蕭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聲音很沉卻低醇而富有磁性。
沈文茵身子明顯微微僵硬了一下,她偏了偏頭,並未回身,“殿下也聽到了,今日不巧,我恰好有要事。”
周呈蕭眼眸微抬,“那孤便等你處理完。”
沈文茵停在了原地。院子裡其餘的下人已經在悄悄地打量著他們了,再這樣下去,非得驚動了溫映寒不可。她不能再讓她擔心了。
沈文茵一咬唇,轉身朝周呈蕭走去,“秋竹!備轎!”
……
也不知秋竹是如何想的,等了半天,她竟隻備了一頂較為寬敞的轎子過來。
沈文茵朱唇緊抿,停頓了片刻,開口道:“殿下先上去吧,天氣炎熱,我步行回去即可。”
周呈蕭抬眸望了眼天色,“既覺得熱,還是乘轎快一些。”
沈文茵緊攥了手指,兩人在宮門口僵持著又引得裡麵的人往外瞧了。這人不緊不慢的是不是故意的!
她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走了,回宮了!”
……
一路上沈文茵隻望著窗外,也不同他說話。周呈蕭視線微垂望了望剛剛被她拉過的那隻手腕,半抬了眸子打量著她。
下了轎輦,她也是繼續這樣拉著他往宮裡麵前走,庭院中值守的下人紛紛抬頭朝他們望去,沈文茵加快了腳步,心中暗自生氣今天怎麼這麼多的下人在外麵。
“秋竹,將他們都打發下去!”
內殿的大門“砰”地一關,屋內終於就隻剩了他們兩個人。
一進屋沈文茵便鬆開了手,她聲音淡淡將視線也移向了彆處:“殿下來大盈做什麼?政務不夠繁忙了嗎?”
周呈蕭神色上看不出什麼變化,他環視著屋中的布置,“為什麼不回信?”
沈文茵一笑,“殿下政務繁忙,日理萬機,我的事不重要,就不寫信打擾了。”
“為什麼不重要?”他薄唇微微動了動。
沈文茵抬眸打量了他一下,這還是自進屋以來她第一次這樣看著他。
她沉默了半晌,輕輕道:“沒意思。”
內殿裡的彩漆描金細口瓶中插著幾朵快開敗了的薔薇,側麵的花窗半闔著隱隱有幾縷微風輕拂進來。沈文茵望著屋外滲透進來的光線,輕垂視線轉身朝寢殿走去。
“文茵。”
這一次沈文茵沒有再停下來了。
“殿下還是早些回去吧,在大盈逗留太久了不合適。”她側坐在軟榻上,“我再過一段時間也會回去的,殿下沒必要耽擱在這裡。”
周呈蕭走到了她的身前,他垂眸望著她,眼睛裡的眸光微深,“為何要走?”
她是趁他去彆的地方處理政務時離開的,無聲無息,也沒留下隻言片語。之前服侍在她身邊的小宮女說,公主要回去省親。
這一去便是數月未聯係。但卻也隻是和他不聯係。
沈文茵緩緩開口:“宮人沒同殿下說嗎?我回來省親。殿下不會這點自由都不肯給我吧?”
“孤何時阻止過你的自由?”
沈文茵淡淡地笑了笑,“那便是了。所以我可以再待些時日吧?”
周呈蕭眉心微不可見地輕輕蹙了蹙。
沈文茵卻輕斂了眸光,“殿下為何這般著急帶我回去,莫不是府上有什麼事非我在場不可?也對,納妾當日也是要我在的,承恩後的第二天,她們還需得向我行禮。”
“誰同你說孤要納妾了?”
到了這般時分他還是不肯承認,沈文茵忽而覺得從前的自己很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