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小太陽(如同長夜將明時叢林間最後...)(1 / 2)

灼灼烈日 退戈 6339 字 7個月前

照片並沒有方灼想象中的那樣不好看。

第一張照片隻是個背影而已。

她穿著件過於寬大的外套, 袖子軟綿綿地垂下,蓋住了她的手指。衣服的肩線滑到手臂上,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 背包的重量勾出了她削瘦的肩膀線條。

她和葉雲程都喜歡買大兩號的衣服,因為可以穿得更久,冷的時候裡麵還能多套一件衛衣,這是環境所帶來的習慣。

熒白色的光線從上方打下, 照得她發色變得淺淡, 身材也更為清瘦。

而她正側著頭,專注地看著地上的長影, 像在透過它看拍照的人。

方灼以為自己不回頭就可以知道身後的人在做什麼。

原來她身後的人也知道她在做什麼。

那種藏在深處的, 細碎難言的心緒,如同長夜將明時叢林間最後的幾點螢火,委婉又隱秘。

方灼手指滑過, 翻到後麵一張。

她以為自己當時的表情應該是呆滯無神, 沒想到那一瞬的抓拍,拍出了張色彩分明的圖片。

背景昏沉朦朧,隻有淡如雲煙的樹影,隻有她的皮膚白得像素淨的月色, 正毫無防備地看著鏡頭,

裡麵的人甚至叫她感到陌生。

嚴烈用餘光打量著她的臉色,見她並沒有討厭的意思,放心笑道:“我拍得好看吧?在你拍過的照片裡,這水平算不算前三?”

方灼又看了一眼, 將手機還給嚴烈, 說:“我隻拍過證件照和同學照。所以你是第一。”

手機的背麵還殘留著一點溫度,嚴烈握在手心, 玩笑著問:“那可以隻有前三嗎?”

方灼眼尾一斜,沒有作聲。從包裡抽出英語課本,展平在手裡,就著後麵的單詞表開始。

?

值班老師裹緊外套從宿舍樓裡出來,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小跑著活動身體,去找各位宿管員確認住校學生的登記情況。

剛從已經關門的小超市前走過,就看見路邊的木製長凳上坐了兩位學生。

他知道,這個年紀的學生總是有很多感性的情緒,在單調而高壓的環境裡生活了太久,容易對身邊的人產生依賴。

他們會因為偶爾放鬆的狀態喪失理智,進而忘記自己真正應該做的事。

譬如現在。

那兩個學生坐在暖色的燈光下,即便吹著冷風瑟瑟發抖,也不願意在溫暖的宿舍裡閒適休息。

這樣堂而皇之的行為,說明他們已經無所畏懼,腦海裡的想法一定十分危險。

太嚴重了。

不正之風應該要被扭正!

值班老師陰沉著臉,放輕腳步走過去,特意繞了個路,從二人身後靠近,想聽聽他們不睡覺也要挑燈夜談的話題是什麼。

為了保留證據,以便後期勸誡,他還拿出手機,打開了錄音功能。

然而等他走到樹影下,聽見的卻不是什麼膩歪的話,而是一連串古怪的發音。

再認真去聽,才發現是女生在背單詞,並用單詞進行造句,而男生在一旁指導,逐字逐句地糾正她的口音。

他們竟然真的在學習。

值班老師心下有點震撼,又不敢輕易相信。

他已經因為過於相信學生,深刻認識到了社會的險惡,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

於是保持相同的姿勢,他極有毅力地在黑暗中站了半個小時,一直等到臉被凍得發僵,長椅上的兩個人都沒露出他預想中的破綻。

不過他聽出來了,方灼的英語水平是不大行,連詞根詞性之類的基礎都不是非常了解。這情況比什麼態度問題要嚴峻多了。

聽到一半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下去,跳出來急躁叫道:“完全倒裝句的考點,動詞要提前,要提前啊!同學你都高三了,不能這樣啊!”

被打斷的兩人錯愕回頭,表情從茫然到複雜,隨後不大讚同地撇了下嘴。

嚴烈拖著長音道:“老師,你偷聽啊?”

值班老師乾咳一聲,生硬地轉開話題:“我隻是擔心。這裡燈光那麼黑,你們在這裡學習,會很傷眼睛。以後去教室吧,熄燈前記得回來就行。我不打擾你們學習了。”

他匆匆走開,摸出手機,將錄音的按鈕停止,又回頭看了兩人一眼。

這個世界真單純。他心道。

他都快理解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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