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烈的聲音跟夢裡的場景不斷分割, 直到光影開始變幻,方灼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她睜開眼睛,視線裡有些白茫茫的水霧, 看不清楚。
嚴烈兩手捧住她的臉,帶著絲笑意安撫道:“回房間睡。在外麵睡會感冒的。”
方灼呆坐了幾分鐘,嚴烈也陪她發愣。等昏沉的睡意終於過去,方灼才站起身。
她越過嚴烈, 從房間櫃子裡拿了衣服, 帶著困倦的悶氣去廁所洗澡。
連綿的水聲在浴室裡滴滴噠噠地響動,隨後是吹風機工作的噪音。
嚴烈將主燈關了, 隻留下床頭一盞幽暗的小橘燈。
很快, 方灼從浴室出來。寬大的睡衣隨意地套著,身上帶著未乾的水氣,裸露的皮膚被蒸得發紅。
嚴烈放下手機, 看著她緩緩走進。
然而方灼半點旖旎的氣氛都沒留, 略過了他,徑直往空著的床位上一躺,拉過被子睡覺。
緊緊貼著床沿,跟嚴烈隔了有半米遠的距離。
……他就應該換了這張一米八的大床。
嚴烈清醒認識到, 距離產生不了美,距離隻能產生鬱悶。
方灼嘟噥了聲:“把燈關了。晚安。”
嚴烈關上燈,靜靜躺了會兒,伸出手去戳邊上的人。
方灼耐不住他煩,回過頭問道:“乾什麼?”
嚴烈說:“你老公腿受傷了, 你不能主動一點嗎?”
方灼稍稍清醒了些, 簡短的幾個人在黑暗裡顯得有些陰冷:“我什麼?”
嚴烈不吭聲了。
方灼怕自己睡著後會踢到他的腳,往中間稍微挪了點, 又給嚴烈掖好被角,很不走心地哄道:“睡吧,晚安。”
嚴烈搜腸刮肚找出個理由,小聲地說:“你離我近一點,我還能幫你喂蚊子……”
沒有回應。隔壁漸漸傳來方灼沉穩的呼吸聲。
嚴烈放棄了,小心掀開被子,往方灼的方向靠近了點。嘴上無聲讚揚了自己兩句:“多虧是我。”
?
翌日早晨,方灼是被一個似真似假的噩夢驚醒的。
感覺自己緊貼著什麼熱源,還有一塊灼燒過的石頭壓住她半邊的身體。連空調的冷風都吹不散那股悶熱。
她眯著眼睛往旁邊一看,嚴烈緊抱著她,手還壓在她的腰上。
方灼對了眼時間,伸手將他推醒。
嚴烈的腳傷果不其然加重了。
他坐起來,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愁苦。早晨的起床氣夾帶著腿部強烈的疼痛,讓他嘴角直抽搐,稱得上表情猙獰。
方灼檢查了下,覺得他腳踝處紅腫得嚇人,不敢隨意動他,緊張道:“吃完早飯去一趟醫院。”
嚴烈點點頭悶聲回應,但沒什麼動作。打了個哈欠,又撓了撓頭發,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爬起來去廁所洗漱。
他單側拄著拐杖,借力抬起傷腳。
這姿勢用來刷牙還算方便,等到了要洗臉,他有點彎不下腰。洗手台的設計對他來說過於偏低,嚴烈試了幾次,不大自然的單手操作隻弄了自己滿身水,最後還是將拐杖放到旁邊,彎腰用水潑臉。
拿毛巾擦乾水分的時候,他站不大穩當,身形搖搖晃晃,差點往旁邊栽倒。
嚴烈連忙一跳,想順勢靠在牆麵上,一雙手先行按住他的肩膀,從背後托住了他。
“小心一點。”
方灼將拐杖遞給他,讓他立穩,而後接過他手裡的毛巾幫他擦臉。
嚴烈不氣了,也不疼了,微微彎下腰方便她動作。
在方灼準備收回手的時候,又沒事找事地指揮道:“這邊擦擦。”
方灼瞟他一眼,給他仔仔細細又擦了一遍。
嚴烈彆過臉,說:“耳朵後麵也要擦。”
又仰起頭道:“還有脖子下麵。”
方灼好脾氣地聽從了,隻是眼神逐漸麻木。
這個人,從出生起就沒洗過那麼久的臉吧?
見他還要得寸進尺,方灼將毛巾翻過來重新折疊了遍,語氣涼颼颼地問:“要不要順便給你洗個澡啊?”
嚴烈忍著笑意說:“如果你堅持的話,當然是可以的。”
傷患總是容易無法無天。
方灼把毛巾衝洗了遍掛上去,不再跟他胡鬨,叫了輛車送他去醫院。
坐在醫生麵前的時候,嚴烈總算是安分了。坐在椅子上一副很聽話的模樣。
醫生查看完傷情,將他的腳放下,抬起眼在兩人中間轉了圈,程序性地問了句:“怎麼搞成這樣的啊?”
方灼肩膀輕聳,悶笑出聲,正在寫病曆卡的醫生好奇朝她這邊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