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扔下來,砸得粉身碎骨。
顯而易見,人們不敢靠近,但並不避諱以扔東西的方式表達憎恨。
第一個丟出花瓶的人仿佛給予了某種啟示,很快,各式各樣的東西被人們拋出來。
頻頻的碎裂震耳欲聾,碗盤、水瓶、杯子、瓷像、鬨鐘、拆信刀、墨水瓶、台燈、夜壺,甚至還有床柱,天知道它的主人是怎樣把它拆下來。
看著那根結實的床柱,她有一股荒謬的笑意,現實的一切像扭曲的夢境。
扔下來的東西大多落在身旁,隻有一隻鹽罐準確的砸中了額頭,讓她好一陣眩暈,半晌才能抬手拭去滑落的血。
魔女流血了,這一發現引起了人們的歡呼。
尼斯警備隊終於趕過來,為免被誤傷,停在距魔女五十米處。在警備隊長的呼喊下,拋擲行為漸漸稀落下來。
燈光照亮著街道,各式各樣的碎片鋪滿了整個路麵,猶如無數閃耀的星辰環繞在魔女周圍,隻是這些星辰尖利無比,仿佛地獄遍開的荊棘。
帝都的命令是活捉,但受命的警備隊員同樣對魔女心懷恐懼,沒有人敢上前,一味高喊,命令魔女上前投降。
她一步也不想動,心頭隻剩一片漠然的空蕩,可能的話她希望對方直接開槍。
溫熱的血持續流淌,昏沉的感覺更強了,嚴厲的叫喊變得飄渺而遙遠。她很想倒下去,但雙腳之外的地麵滿布碎片,隻能倚著木柱,把火熱的額頭抵上去,寒冷和虛弱讓神誌逐漸模糊,以至於她完全沒發現,長街儘頭,一輛馬車正飛馳而來。
人們從來沒有見過馬車的速度如此之快,車身帶著帝國執政府的徽記,像一道迅捷的閃電,將跟隨的近衛軍遠遠拋在了身後。
狂奔的馬車在路障前猛然勒住,車門彈開來,一個男人衝下了馬車。
仍在強硬的斥令魔女的警備隊長突然被一隻鐵腕箍住,一把甩進了街邊的沙堆。
警備隊所有人呆住了,年輕的隊員激憤的想毆打,隨即又僵住了。
男人穿著純黑的製服,俊美非凡的臉龐蒼白削瘦,眼中燃著陰鬱的烈焰,肩章上奪目的銀星閃耀,昭示出帝國最尊貴的身份。
在場的士兵悚然低議,窗後的民眾紛紛猜度,誰也沒想到帝
國執政官會親自出現在尼斯城,警備隊副隊長戰戰兢兢的上前問候,卻被同車而來的近衛官擋在一邊。數百名剽悍勇武的近衛軍蹄聲如雷,齊刷刷在男人身後勒韁下馬。
執政官根本不理會任何人,直直的盯著街心的身影,縱身躍過了路障。
長街忽然鴉雀無聲,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尊貴無比的帝國領袖向魔女走去。
夜風吹拂著白色葬裙,她倚在木柱上一動不動,散落的長發隨風輕擺,由於過度寒冷,裸露在外的肌膚顯出一種奇異的冰白。
事實上她已經接近昏迷,直到感覺有人站在麵前才醒過來,勉強睜開眼望了一下,儘管是逆光,她仍然看清了那張絕不會錯辨的臉,她的頭腦一刹那空白。
怔忡之後,一些緩慢而遊離的思維逐漸湧入。
怎麼會沒想到,近衛軍當然是隨在執政官左右,魔女的脫逃一定引起了軒然大波,逼得執政官不得不親自領軍追緝……
多麼合理的現實,隻是她想像過無數種死法,卻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他親手殺死。
帝都的報紙會怎麼說?英勇的執政官終結魔女,擊穿漆黑的心臟,結束她罪惡的靈魂?
她又想笑了,可凍僵的臉龐完全笑不出來,或許是目光泄露出的嘲諷激怒了對方,她清晰的聽見他的指節響了一下。
猜錯了,他根本不必用槍,空手就能扭斷她的脖子。
她很想把最後一句說得清晰冷定,卻隻發出了一縷澀啞的微聲。“……來吧……”
他一言不發,又踏近了一步。
她終於看清了陌生又熟悉的黑眸,那種極端的冰冷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情感,仿佛翻湧著熔岩的深淵,帶著吞噬一切的狂暴。
她怔住了,突然一下眩暈,已經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橫抱起來。
意外的驚悸比夢境更不真實,她徹底驚呆了,甚至忘了掙紮,怔怔的望著他。
他的呼吸很沉重,線條分明的唇緊抿,下頷繃得極緊,雕塑般的臉龐沒有一絲表情,沉默的俯瞰著她,而後抬起了頭。
一步又一步,瓷片在堅硬的軍靴下咯吱輕響,整個世界隻剩下一個聲音。
帝國執政官抱著她,踏過尖利的碎屑,走過冰冷的長街,穿過森林般的軍列,迎視著無數目光。
所有眼睛都在凝視,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