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大約三厘米,邊緣有些青紫,她看了一會,忽然被頸側的痕跡吸引了注意。
將**的長發拔到一側,她在鏡子裡瞥見了後頸一線紅色的傷痕,這道傷讓她感到迷惑,輕輕按了按才想起來,大概是出自斷頭台,假如刀板再落下幾寸,她的頭大概已經離開了身體。
那樣一切痛苦都結束了,她有點恍惚的望著鏡中的自己,清晰的影象逐漸被霧氣氤氳,她抬手拭開鏡麵,忽然發現鏡子裡多了一個人,頓時僵住了。
修納在門邊看她。
漆黑的眼眸深得看不透,讓她渾身發冷。
她明明鎖了門……
沉默的凝視比一切事物都可怕,從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她如此恐懼,寂靜許久,她按住浴巾勉強開口。“請出去,讓我換上衣服。”
他終於動了,不僅沒有離開,反而向她走來,深暗的眼睛一直盯著她。
仿佛鷹爪下的獵物,她毛骨悚然,倉惶的試圖逃避,但這毫無作用,他捉住她的手臂,將她反壓到牆上,一把撕下了裹在身上的浴巾。
□□的**暴露在空氣下,胸口緊貼著冰冷的瓷磚,她的肌膚爆起了一陣陣寒栗,看不見他的臉,更猜不透他想做什麼,她不由自主的顫抖。“彆這樣,求你……”
她的聲音哽住了,不知道自己能乞求什麼。
扣住手臂的力量極重,仿佛禁錮的鐵箝,一隻手忽然撫上她清瘦的背,反複摩挲著刻印,低沉的男聲在她耳後響起。“這個身體裡的人是誰?”
她僵住了,無法回答。
他的手又重了一分。“告訴我,裡麵的靈魂是誰。”
她緊緊咬住唇。
片刻後他笑了一聲,聲音仿佛從齒縫中透出來,帶著無法形容的恨與怨。“我知道你不會說,連審判所和斷頭台都無法讓你開口,對嗎?”
他一手勒住細腰,將她翻過來攬在懷裡;另一手拔出佩槍,冷硬的槍口抵在她的後心。“這是最新研製的槍,威力強大,一粒子彈能穿過三個人。”
鐵一般的手臂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傳入耳中的字句陰冷淡漠。“既然你執意不肯說,就讓你的心來告訴我,讓子彈透過你的胸膛,再帶著血穿透我的心臟,或許我就能知道真
實的答案。”
她驚呆了,拚命掙紮起來,衰弱的身體綿軟無力,反而又被他扣緊了幾分。
沒有表情的麵孔俯瞰著她,瘋狂的舉動與冷靜的話語截然相反。“我隻數三下——”
“不!”她用儘力氣想推開他,“你瘋了!”
“一。”
她慌亂而恐懼,他卻靜靜的俯瞰,眼眸深處帶著冷笑,撥開了槍栓。“二。”
“不——!”
銀扣硌進了肌膚,堅冷的槍口壓緊後心,她終於崩潰,失控的尖叫起來。“不!菲戈!是我!”
塵封已久的名字迸落在空氣中,世界似乎靜止了。
禁錮的手臂鬆開了,林伊蘭虛弱的跌在地上,發顫的雙手掩住臉龐。“……是的,是我。”
或許是過度驚悸,又或許是因為受寒,她發起了高燒。
無數人在破碎的夢境中一一浮現,嬤嬤慈愛的勸哄,母親溫柔的臉龐,娜塔莉熱情的笑顏,以撒傲慢的戲謔,還有父親……冷淡的綠眸依然帶著譏諷,卻奇怪的不再感到苦悶,反而變得遙遠而懷念。
有人在替她更換敷額的濕巾,擦去高燒的虛汗,苦澀的藥汁後總有一勺甘甜的蜜糖,模糊的意識讓她以為是嬤嬤,直到退熱後清醒,才發現無微不至的照料來自修納。
十年前他已經具備了極其優良的耐心,十年後依然未變。他替她測量體溫,定時喂藥,換下被汗水浸透的床單,像照料一個孱弱的嬰兒,無論何時都能看見他的身影,似乎從未離開。
或許他也不需要離開,他與她住在同一個房間,睡同一張床,隻是極少開口。
她漸漸恢複了健康,有時在他睡著後她會側過頭,在黑暗中靜靜打量他完美的輪廓。
忽然他睜開眼,精致的臉龐微微一笑,冷峻的唇線突然變得柔和,融化了禁製的氣質——這僅存在於她的想像,現實中他從來不曾微笑,一種無形的隔膜橫阻在倆人之間,比陌生人更疏離。
林伊蘭很清楚,她的存在是個意外的麻煩,令執政官倍感棘手。
這間房位於尼斯市政廳的頂樓,所有通道都由忠誠的近衛軍守護,防範的不是敵人,而是洶湧的民眾。連日來無數人在樓下聚集,如果不是鐵血近衛軍的威懾,恐怕已經
產生了暴動。
佇立良久,她從露台俯瞰下去。
露台很高,模糊的叫聲傳到這裡已被風吹散,但她能猜出人們在喊什麼。
燒死魔女,民眾在反複呼喊。
密集的人群猶如螞蟻,挾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
她幾乎可以預想,一旦執政官被魔女迷惑而站在這股力量的對麵,憤怒的人群將毫不猶豫的推倒昔日敬若神明的偶像,讓他與魔女一道化為灰燼。
凜冽的寒風撕扯著衣角,她獨自看了很久,忽然被人握住手臂,拖離了露台邊緣。
她回過神,修納正盯著她,指間扣得很緊,幽暗的眼眸竟似有一絲恐懼。
林伊蘭茫然的望著他。
修納很快恢複了常態,淡淡道。“進去吧,外麵風很大。”
她順從的走進去,修納隨在其後,鎖上了通往露台的門扉。“桌上有甜點。”
林伊蘭掠了一眼銀盤。“謝謝,我不餓。”
修納堅持。“嘗嘗看,也許你會喜歡。”
她沒有品嘗點心的心情,但還是掀開了銀蓋,香甜的氣息盈散鼻端,突然怔住了。
“瑪德蓮火焰藍莓蛋糕,公爵府的侍女說你最喜歡這個。”輕描淡寫的話語聽不出情緒,修納遞過一把銀刀。“宮庭禦點師剛烤出來,試試是否如你的嬤嬤所做的那樣美味。”
怔了很久,林伊蘭切下一塊,入口藍莓獨特的香甜,鼻腔忍不住發酸,或許是蛋糕帶來了一些勇氣,她忽然開口。“菲戈。”
半晌,他極輕的應了一聲。
“你能……”她的喉嚨哽了一下,垂下了眼睫。“能再抱我一次嗎?我知道對著這個身體很奇怪,胸部也不夠豐滿……”過度的緊張令她微微慌亂。“如果你不喜歡這雙眼睛,我可以閉上。”
氣氛變得出奇的安靜,他沒有回答,站了一陣,忽然轉身走出了房間。
低垂的目光終於從盤子上移開,林伊蘭放下銀刀,發抖的指尖痙攣的握起,輕輕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