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同族知道,一定也難以置信,小深還有這一天。
從他隻巴掌那麼粗起,就無師自通搶其他細龍的食物,還要把人家打成死結了。俗稱霸王龍。
小深躺在一堆白海砂的廢墟中,試著解開銀環,卻是徒勞無功,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設計,看似毫無花俏,卻巧妙地阻擋著他,以他自己的靈力對抗他,外力摧殘不得,隻會傷了自身。
水底仍在晃動,外頭有修真者在鬥法,也不知是新娘和什麼人對上了。唉,希望他被打死。
小深嘗試許久,晃動已停止,他心中驀然一鬆……
那人輸了。
小深心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
禁製還未完全形成,但他也有些許感應。
小深腳下輕踩,身體已隨著水波遊出洞外,速度極快。雖無靈力,但龍族遊水是天生自然的本事。
他隱隱覺得周圍的環境不大對,水底沉著不少人族的東西。在他入睡前,他的大澤周圍是沒有人族聚居的。這麼多年過去,世事變遷,又搬來了人族也有可能。
隻是,這些人族難道沒事就喜歡帶著東西在大澤上丟麼?
看,居然連新鮮菜根都有。
小深才遊到一半,自水上也下來了一個人族,雙方一相遇,皆是一愣。
對方穿著青衣,兩鬢霜白,身形清瘦,麵容卻是年輕清俊的,他仔仔細細打量小深。
眼前的少年渾身隻穿著一件殘破的玄衣,腰間一條玉帶倒是完好如新,玉帶甚寬,束在腰上也就更襯得少年人的纖瘦了。
少年眉宇間好似還有幾分稚氣,但那雙深碧色的眼瞳,因仰看過來,折射著水底的光與碧波,攝人心魄。
雖是人形,卻無人氣。
少年赤著雙足,細細的腳踝套著兩隻馭靈環,簡潔甚至樸素的銀環襯著雪白的肌膚,竟叫人覺得驚心動魄,銀環形製和方才的紅袍人手上的一般無二。
看他在水底也呼吸自如,應當是水族,隻是化作了道體,看不出原形,又被馭靈環壓製,氣息微弱得可憐,實在惹人憐愛。
這必然就是祖師在遺言中所說之人,為首的青衣人心道。
“小道友,可是要逃?彆怕,那個給你套馭靈環的人布下的法陣為我所破,已逃遁而去了。”青衣人壓抑住內心的波動,朗聲道。
小深剛剛才被混蛋新娘欺騙了感情,正是警惕的時候,他看著這突然出現的人族修者,“這麼說,是你救了我?真巧啊。”
放在早一天前,他見到人族,也不會是這個態度。
青衣人聽他語帶懷疑,腔調還有些古怪,聽不出哪裡的口音,並不介意,知道少年逃過一劫,必然正驚魂未定,隻爽快地道:“鄙人可以心魔起誓,對小道友毫無惡意,你無需擔憂。”
小深訝異他的坦誠。
青衣人又道:“但其實也並非巧合,說來都是機緣,我乃羽陵宗主謝枯榮。五千年前,本宗開山祖師方寸真人飛升前曾留下一卦,叫後世繼任宗主於此年,此日,此時,來此地搭救一受困者。我應言而來,果真發現有人在此設陣。”
他語氣波動,引以為傲。
方寸真人大才大德,五千年前的預言,到今日,半分不差!
遠隔時光,他受祖師指點來到此城,還就真的遇到了一個需要搭救的水族少年。
謝枯榮態度好得出奇,也正是因為這道遺命來自祖師,少年與羽陵宗,淵源頗深啊。
羽陵宗?方寸真人?都沒聽過。
小深隻覺莫名其妙,我跟這人族的什麼祖師無親無故,他乾嘛特意叫子孫來救我。
此人術算倒是出神入化,可為什麼啊。
不可能連他是龍也算得出吧,何況此人的傳人也不像知道他真實身份。
“多謝。”小深不大想和他打交道,即使他立了誓。繼續向上遊,相比起這些莫名其妙來救他的人,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疑惑,他的水域到底怎麼了,那才是真正至關緊要的。
小深這麼渾不在意地往上遊,謝枯榮心中暗道,天下人聽到羽陵宗,鮮有平靜無波的。偏偏祖師指定的這少年,竟無動於衷。
“咳。”對方沒邀請,謝枯榮卻也跟著踏波向上,“小道友,你現在被馭靈環所縛,可有去除之法?還有,繼續留在這裡,也不太安全吧,那紅袍人行蹤隱秘,術法古怪……”
叫外人看到羽陵宗的宗主這樣厚顏,大概會懷疑是幻境吧。
對少年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但對謝枯榮來說,從他繼任宗主起,知曉代代相傳的、和這少年有關的隱秘遺命,已經數百年了,也想過了無數次自己到底要救什麼人,為什麼。
雖然祖師寥寥數語,隻留下搭救的任務,眼下,謝枯榮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轉身就離開。
這個他等待了幾百年的人,到底是怎樣的?
言語間,小深已到了水麵,他踩在水麵向四周一看,傻了。
周圍岸邊儘是民居,距離近到能看清門上的春聯,遠處更有城樓,巍巍峨峨的宮殿,雕梁粉壁,分明是座人族聚居的大城。
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去,都能清晰地看到人族居住的痕跡,而非廣闊的水麵。
當年浩浩渺渺的蘭聿澤,竟成了口小小的寒潭,旁邊還有石碑,上寫:王家潭……
???
我水呢?我水呢??
龍君分封給我的水域為什麼隻剩這麼一點了洗腳都不夠……!
便是滄海桑田,也不至於如此。再說,龍族還能不知道自己的水脈幾時乾涸麼?
現在想來,恐怕這也是被新娘得手的原因之一。
作為大澤之主,水沒了,小深的力量多少也被影響了。
他失魂落魄地想,我以後再也做不成蘭聿深了,是王家深……
好難聽的稱呼,小深哭了。
“小道友放心,這滿城百姓隻是被紅袍人迷倒了,我帶了幾名弟子前來,正在破法,過後他們自然會蘇醒,想來是那紅袍人怕正式收降時動靜太大。”謝枯榮道。
他還以為小深盯著民居看,是在疑惑這樣一座大城沒有絲毫人聲,太過安靜,故此出言解答。
小深顫聲道:“這裡……不是蘭聿澤麼?”
謝枯榮看了他一眼,略帶疑惑,不動聲色道:“你說古蘭聿澤?此城在五千年前,確實還是一片汪洋大澤。說來與我羽陵宗也頗有淵源,祖師爺方寸真人途徑一州,發現那裡連年天災不斷,百姓苦不堪言,他便做了一件好事。”
小深木偶般轉過來,定定看著他:“……什麼?”
“你沒聽說過?祖師將大澤之水抽去十之八九,成了一片沃土,把一州百姓皆安置於此,他們休養生息,連綿數千載,繁榮至今,已成一國之都。”
謝枯榮傲然道:“日月經天,江河行地,這山河地理皆是生成於天,卻發揮於聖!方寸祖師,以人身逆天地而行,可堪為聖啊!”
小深:“………………”
把分封水域都弄丟了,還被人族在他的地盤上建國,他還算什麼龍……
都怪人族,人族真不是好東西,一個偷我,一個偷我的水。
難怪大家素不相識,方寸卻留言讓人來救他……這樣就夠了嗎?夠了嗎??
方寸你欠我的用什麼還!!!
謝枯榮說罷,隻見小少年一副心潮澎湃的樣子,心說少年再冷豔,也是水族。凡是水族,聽到祖師這般事跡,哪能不激動佩服。就是不知少年身為水族,怎會連這件事也沒聽說過。
“嗬嗬,如今凡人間流傳,此地有龍脈,當年真人才會叫他們移居此處,後成十朝古都,其實不過穿鑿附會罷了。”
他淡淡指點,總算是恢複了宗主的豐采。
少年:“……”
少年怕是見識不多,大受震撼,接著發問:“那當初抽走的水……去哪兒了呢?”
謝枯榮一笑,“這千裡之水,乍然裝在哪處水脈,也會引起觸天巨浪,甚至改變周遭地貌啊,再者說,我宗門中多有修習水法的弟子,祖師就將大澤之水都帶回羽陵了。”
小深:“哦。”,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