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小深正心潮湧動,不覺同樣在殿內的謝枯榮與道彌都詭異地盯著他們,尤其是小深隨意喝下的茶。

道彌有一百條歇後語想說,不敢開口,隻能默默給青年行禮,然後縮在角落裡,一隻眼睛又轉到側邊,幾乎鑽入眼角,去偷看小深哥……

小深敏銳地察覺到目光,轉臉去看又趕緊轉回來了,鳥的眼睛真詭異啊。

謝枯榮也很是驚詫,問那青年:“小師叔怎來了,有事麼?”

此人比他尚小了兩百歲,卻是他師叔,正因為年紀小,也是如今碩果僅存的老一輩了……

沒辦法,修真者活的時間長,哪位晚年抽個風,收個小徒弟,便是七八歲,那小輩也得乖乖叫叔伯。

何況這青年非但是長在輩上,更有彆的長處。

一個門派內那麼多人,也各有分工。他小師叔這一脈,曆來就是最擅長打架……不,鬥法的。

小師叔近來一直閉關,不知今日怎麼出來了。還親給小深端茶,自己就不提了,記憶裡小師叔的師父也沒喝過幾次他奉的茶吧。

“沒事。”青年隨意一負手站在殿內,身形挺拔,極是好看。

沒事??沒事那來乾什麼,專門給小深送茶的?站在那兒充柱子的?

謝枯榮內心很苦悶,就算他是宗主,人不肯說,他也不敢逼這位凶殘的小師叔多說幾個字。

“這是小深,今日剛入宗。”謝枯榮總得介紹一二,“小深,你初入山門……這是我師叔,尊稱真人便是。”

小深也不是正式弟子,亦不像道彌還自小在這裡長大,會喊聲師叔祖,凡見著前輩,禮貌喊聲真人、元君、道君的,也就可以了。

“我叫商積羽。”青年卻是接了一句,眼睫垂下來,像是清清冷冷,卻又彆外有情。

小深記住這名字,不倫不類地拱了個手,這寬袍大袖,指尖也隻露出來一點點。

謝枯榮總覺得不大對勁,狐疑地看了古裡古怪的小師叔一眼,索性轉向小深,將他足踝執起來細看,轉了轉上頭的馭靈環,“你真不知下禁製的人是何來曆?”

小深悶悶道:“我就見了他一麵,根本不認得。”

“此人修為不俗,且故意隱藏來曆,似有顧忌才逃遁。他所鑄的馭靈環也頗為奇巧,想毫發無損地解開恐怕要費一番功夫。不過宗內有弟子長於煉器,我讓其來製圖設計,再由我動手,這樣也好儘早恢複你的修為。”謝枯榮都為了小深著想,甚至準備弄個小組,儘早解除束縛。

小深也恨極了這個禁製,非但是感情上的恥辱印記,而且不去了此物,他靈力恢複不了,還怎麼把水搶回來。

小深這麼想著,態度也好了許多,對總管一笑,“謝謝宗主。”

謝枯榮從見到小深起,對方就一副孤僻的樣子,好容易露出笑來,讓他深感總算沒白救。

隻是這時,他那要命的小師叔冷不丁又開口了:“我來解。”

謝枯榮:“啊?”

商積羽又說了一遍,這回還多了兩個字:“我來解,更快。”

謝枯榮當然聽清楚了,也毫不懷疑商積羽動手會更快,他疑問的是商積羽怎麼會主動請纓。

商積羽從來不是熱心之人,向來獨來獨往,你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與“成雙成對”這個詞有關的事物,除非他在打你。因為他有倆武器。

小深卻不知道那麼多,看商積羽主動來給他解禁,心內好感更甚了,立刻歡快地道:“好的呀!”

謝枯榮有種辛辛苦苦救回來的小龜跟著彆人跑了的感覺……

但是,既然商積羽開口了,小深還極為樂意,他也隻能蔫蔫道:“那好吧,這件事就辛苦小師叔了,不打擾你修行就好。”

謝枯榮還要吩咐道彌,“若是小師叔和小深有什麼需要,你執我令去辦,一應便宜行事。”

商積羽不問俗務,身邊又無人,小深又剛來,還身縛馭靈環,還是叫道彌幫著打點。

“入山問禁,道彌還要記得把宗門規矩禁處教給小深。”謝枯榮補了一句。

“知道!我隨身帶著一份呢!”道彌立刻就摸出來一隻細細的竹筒,從中抽出一張紙,上麵仔仔細細寫著羽陵宗各項規矩,還有對弟子的教誨,凡入宗者,必要熟記的。

他走到小深身旁,遞給小深哥。

小深隻看了一眼,立刻理所當然地道:“我不識字!”

萬年前,他也就學了人族語言,說得都不算字正腔圓,文字則更懶得學習了。

謝枯榮愣沒想到這一點,他遇到的年長者,都是越老越博學,尤其若要學彆家道法,總要識得文字吧,羽陵是萬千修真者求道之處,他活了幾百年,真沒見過不識字的!

也不知道小深過去到底是個什麼生長環境……

他恍惚地道:“那道彌念給小深聽吧。”

道彌精神了,還想囉嗦幾句,卻見小深森森然盯著自己,就不大敢了,立刻念起來:“吾門下弟子謹記,夫修真之法,修性煉命,心為道之器。大道宏深粹秘,養心莫善於……”

他口齒利索,一口氣就快速念了幾百字拗口的文言。

小深聽得眼睛都直了,隻覺得像是螃蟹在吐泡泡,糊裡糊塗的。

“等一下,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啊。”

第一句還能聽懂,到後頭,每個字都知道,合起來就不知道在說什麼了,而且道彌一快,他連聽都要聽不清了。這萬年來,人族語法也在發展,他哪裡搞得懂這些書麵語言。

道彌又被驚了一次,“你聽不懂?”

謝枯榮舉著茶的手也停在半空中,對小深的文化水平有了新的認識。

道彌這才知道為什麼自己每次說點歇後語,小深前輩都很配合,原來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文盲啊!

放在彆的門派,謝枯榮不知道。

但羽陵宗五千年來,就沒進過文盲。

隻有來羽陵求道的,沒有來掃盲的。

謝枯榮很尷尬,但人都帶進來了,他還能怎麼辦……

再則這也不是明文規定,不識字不讓入宗。

他隻能在道彌疑問的眼神中,深吸了口氣,“反正,小深禁製未除,一時半會兒也當不了什麼事,往後學便是。道彌,你……抽空給小深細細講解吧。”

他說罷趕緊一口氣把茶喝完了,壓壓驚。

“是,宗主。那是不是得安排小深哥,住到師叔祖那裡去?”道彌猶豫道。

謝枯榮其實還未想這一點,下意識去看商積羽,見他竟無要反對的意思,更吃驚了。

商積羽已直接道:“那便去吧。”

羽陵宗開山數千年,枝繁葉茂,加之有依附的妖族、人族,時常還有前來求道的他門彆派修真者,占地頗廣,宛如世外小國,其實甚是熱鬨。

先前小深看到離垢河上有小舟,正是因為這一片區域的上空,無有大事,嚴禁弟子們禦器飛行。

這裡住的都是謝枯榮之類的尊長,徒子徒孫們有事沒事在他們頭頂上飛來飛去,顯得不尊重。故此,來去此間諸峰,會飛不會飛的弟子,都靠一葉小舟。

離垢河接著山峰,處處都是渡口,小深和道彌上了小舟。

道彌眼睜睜看到商積羽也上了小舟,不敢說什麼,以商積羽的輩分,自然不受拘束,想飛也就飛了,但人家要乘舟,道彌亦隻敢默默後退再後退。

小舟無須木槳,自向前行。

小深靈力不在了,眼力卻還在,他已發現是商積羽在控水,原來商積羽修的也是水法,難怪他見到商積羽那麼親近。

小深發現小舟上有兩行小字,他也不認得,問道:“這寫的什麼?”

道彌本來想答,誰知聽到向來不愛多話的師叔祖搶答:“天下船載天下客,世間酒酬世間人。這是一位師祖的手筆。”

小深半懂半不懂,又問:“酒好喝嗎?我沒喝過。”

商積羽看他深碧色的眼中滿是好奇,神態無辜,宛如世外之珍,無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

這小舟本就不大,商積羽近一步,和小深的距離隻是咫尺,他的眼睛如夜色一般墨黑,深沉,冷淡,克製。

小深幾乎以為他會觸碰自己,但最後商積羽卻隻是止步道:“我有數壇佳釀……”他頓了頓,考慮到小深之前暴露出來的水平,改口道,“幾壇好酒,改日給你嘗嘗。”

“好啊。”小深對商積羽更滿意了,如此知情識趣。他甚至不明白道彌做什麼離那麼遠,站在舟尾,一副很畏懼商積羽的樣子。

要不是離垢河沒底,腳上套著環,他現在就想把商積羽送下水,

繞過重山,到了一處突峙山峰,山頂飛閣危樓,看上去格外險峻。離垢河在這裡以向上的姿態繞了一周,恰好可在一處亭台係舟落客。

這整個山峰,隻住著商積羽一人。不像其他獨有一峰的修者,或會帶著童仆、弟子、坐騎、寵物之類……熱鬨得很。這裡冷清得就像商積羽這個人一樣。

道彌就是來打雜的,陪小深在這裡繞了一圈,選了個中意的房間,他就進去用術法清理一番,換上新的器物。

商積羽沒有跟著,小深非常自如地巡視了一番周圍,覺得除了沒水,也算個好地方。

“你給我說一下商積羽。”小深很不想和道彌挑起話頭,但整座山現在也隻有他們三人。

“師叔祖啊!”道彌猶豫一下,不敢背後說商積羽閒話,隻撿能說的說,“那不得了了,人分三六九等,木有花梨紫檀,師叔祖就是頂尖的,一流的,全修真界都說,師叔祖是餘照之後,千古一人!”

“哦……”小深點點頭。

道彌對他的反應不不滿意,“小深哥,你聽清楚沒呀,餘照之後,千古一人!”

“聽到了!”小深道,“餘照麼,就是聽龍吟聲那個。”

他記得,牛逼吹上天,聽聲兒辨龍的顏色。

道彌:“……”

忘了小深哥知道餘照這名字也才一天不到……

道彌換了個說法:“師叔祖才五百餘歲,已是不伏境(第九境)!五百年,修得不伏身!”

小深這才有了概念。

呀,不伏了,估計也很不服,一下怕是推不下水……

道彌見小深總算有了反應,才心滿意足,又道:“你看這整座碧嶠峰隻有師叔祖一人,他不收弟子,不要從屬,甚至百年前,還有一小蛟自薦,甘願做師叔祖的腳力。也被拒絕。”

“這蛟屬,已是血脈最接近龍族的水族了,長大後前途不可限量,絕對是一大助力。放在哪裡,也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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