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鴻濛殿。

“嗚嗚嗚嗚嗚,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就嚇唬嚇唬他,他把我法尺打碎了……”

玄梧子蹲在大殿裡哭,哭聲震天響,懷裡還抱著布滿裂痕法尺。

恐懼和委屈占據了他的心。

小深站在旁邊振振有詞地道:“我沒有,是他拿東西打我,我擋了一下。”他和旁邊的商積羽對視了一眼,見商積羽微微頷首,像在支持他,又對他道,“這人真討厭!”

玄梧子的哭聲陡然變大。

是,擋了一下,把他的白海砂法尺都錘裂了……

謝枯榮麵無表情地道:“然後呢?”

這件事的結果,在他看來,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小深看起來雖然嬌小,修為又被壓製住,但是,唉,傻孩子,和龜族較什麼勁……

玄梧子哭得快厥過去了,幾次開口都不敢說話,看了商積羽好幾眼,才淚汪汪地說:“然後師叔祖拿劍刺我……”

商積羽淡淡道:“我就嚇唬嚇唬他。”

正是剛才玄梧子說過的話,聽起來好像很公平……當然,也隻是聽起來而已。

玄梧子沒聲兒了,又回想到當時師叔祖那一劍,如山如海,呼嘯而來,那一瞬間他根本興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他茫然呆視,像被禁錮住難以動彈,甚至有種立刻死了才輕鬆的想法。

但最後,那一劍也隻是停在他麵前,連一根毫毛也沒傷到……

就如師叔祖說的,嚇唬嚇唬他罷了。

可他自知方才道心動搖了,臉色煞白,雖說差一境已是天差地彆,但這是在昔日與境界高於他的修者鬥法時都未出現過的。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淺薄,經曆得太少。

而且就是這麼一嚇唬,宗主也不得不立刻趕來了。

詢問之下,才知道小師叔動劍就是因為剛才道彌傳訊之事。

這種弟子之間,連爭勇鬥狠都算不上的事,頂多因為牽扯進一件法寶也顯得稍微可多說幾句的小事,一年也不知道要發生多少起,還是頭一次動用這麼大的陣仗來解決。

“你還不多謝師叔祖?”謝枯榮搖搖頭,說道。

商積羽從境界還低時,道法劍術已是無雙,就靠的兩口劍,跨境將修者斬於劍下,如今隻出了一劍“嚇唬嚇唬”,玄梧子該慶幸今天師叔祖沒那麼大戾氣了。

玄梧子想到師叔祖那些事跡,以往聽著還覺得解氣,反正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多是和外人,此時再想起,又儘是後怕了,含淚給商積羽行禮:“多謝師叔祖,手下留情……”

說到底,他既沒想到小深殼那麼硬,也沒想到師叔祖是小深的靠山,師叔祖什麼時候收過從屬啊。

謝枯榮又看他那法器,教訓道:“煉器不如煉心,今日之事,也好叫你明白,還不回去修煉!法器自己補補!還有,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比如商積羽出手打小孩的事就不宜過於聲張,否則定會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是。”玄梧子也回過味來。

唉,這法器煉了何用,也就在小深麵前還能掏出來,若是在師叔祖麵前,他連動手的勇氣也沒有。再補也不知道要補多久,慘。

玄梧子走了,謝枯榮才看著商積羽,無奈地道:“師叔祖,往後若是這樣的小事,你還是不要出麵……至少不要動劍了吧。你在宗門內出鞘,若非隻用了一柄劍,好些人差點以為有外敵入侵了。”

說句不好聽的,殺雞焉用宰牛刀。沒看到雞膽子都要嚇破了麼。

他對外宣稱小師叔在試劍,也無人把這件事和玄梧子聯係上,畢竟二者差得太遠,尋常也沒人覺得,商積羽的劍出鞘竟是為了嚇唬一小孩兒。

道彌也鼓起勇氣承認錯誤,“都怪我,不該衝動之下,胡亂報信。”

商積羽眼睫一閃動,卻道:“但是小深身有禁製,又體弱,需要照顧。”

謝枯榮:“…………”

謝枯榮覺得小師叔在睜眼說瞎話,放在今天前他還可以認可,但現在?到底哪裡體弱了把人的法器都砸裂了……

再看小深,竟然一臉認可。

“那也儘量,交給道彌照顧吧。”謝枯榮艱難地道,唉,不過今日後,誰想惹小深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法器了。

……

“小深哥,沒想到你那麼厲害,玄梧子以前特彆狂,這回可是吊死鬼抹脖子,掛不住臉了。”出了鴻濛殿,道彌這才找到機會,稱讚一句小深。沒想到小深哥根本不是章魚啊。

“這算什麼啊。”小深並不引以為傲,他隻是隨意一擋嘛,實話實說,“商積羽的劍才好看,你也看到了,真是……”

他當時都看得呆了。

商積羽的劍身亦寒氣逼人,帶著古拙粗錯的紋理,小深不知道彆人怎麼看,但他於劍意中,如見潮汐漲落。

劍勢帶著一往無前的張狂,一劍卻有千丈狂潮之勢。

但停在玄梧子麵前那一收勢,同樣乾淨利索,刹那間消退,果斷得唯獨空氣中殘餘的令人戰栗的意味,才能證明剛才他的確刺出過那一劍。

不過最後小深也憋出來兩個字:“漂亮嗷!”

因為誇得太用力,末尾都帶出了龍吟。

道彌:“……”

商積羽:“……”

“這麼說來,也不知道那個什麼餘照的劍如何?”小深忽然想到這個人,畢竟商積羽號稱是餘照之後,千古一人。

道彌哪敢在商積羽麵前,評餘照祖師的劍啊,乾笑兩聲,岔開話題,“師叔祖的雙劍天下聞名呢,今日還隻見了其中一劍,您可以聊聊另外一劍啊,我先去給宗主打掃衛生了……”

他找個借口就跑了,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商積羽看上去倒是不在意的,淡淡道:“餘照祖師千年前已隕落,你若想看他劍意,倒可去金闕玉關看看,留有些許殘餘。”

金闕,就是入宗時外頭那兩座闕樓,玉關,指的便是後頭兩座萬仞山峰,全稱是仙人斬玉關。仙人指的其實就是餘照,兩山原是一座,由他一劍斷開。

“隕落?”小深奇道,“聽道彌那麼吹,我還以為早飛升了呢。”

商積羽搖頭,“千載前,餘照祖師與外道鬥法,同歸於儘,雙雙隕落。”

“可惜了。”小深晃晃頭,“不過還好餘照像你,我看你本尊就行了。”

商積羽清冷的臉上浮出一絲古怪,“他像我?”

雖說商積羽清楚,他們誰也不像誰,但從來世人都說他像餘照,還從未有人說,餘照像他。

“當然了,我先認識的你啊。還有那個誰也像你!再看到誰也像你!”小深理所當然、亂七八糟地道。那個誰,指的當然是另一個商積羽了。

商積羽略低頭,但唇角的確現出淺淺的笑意,恐怕連他自己也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