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月色此時透過大窗,灑在浴室的大理石台上。
章總從浴缸裡出來,敞懷穿著他的白襯衫,胸前是一片沒怎麼擦乾的水珠,沿著腹溝流下去,nei褲都弄濕了。以前習慣了有人給他tian乾淨,現在他乾脆就晾著了,曬著一身濕漉漉的寂寞,再讓水珠自然風乾,一身的火氣自己熄滅……
他從衣櫃裡拿出打算明兒穿的皮鞋,這位老板還有一項見不得人的癖好,就是自己擦鞋油。
那幾雙好鞋也當寶貝似的愛惜著,其中有一雙是他自己親手做的。最近兩年百無聊賴,他每年在意大利逗留三四個月,一個人去。他在斯蒂法諾家族的手工製鞋作坊裡當“學徒”,那雙鞋還真就出自咱們章總的手,自己量腳打版,剪裁皮子,縫製,上色,最後在腳底弄上他的手縫簽名。
大把的時間精力都花在這上麵了,自認為還挺有做鞋以及做木工活兒的天分。這也屬於這個男人相當自戀和自以為是的一部分,總能自得其樂,內心的苦悶他不會說給外人聽。這些年大風大浪都經過了,千帆過儘閱人無數,有什麼過不去的?這輩子誰離了誰還不能活?
擦完油,再用小刷子熟練地把鞋頭打亮,完美。章紹池撫摸著鞋底邊緣,俊秀的曲線,視線被海浪搖晃得也有些恍惚。
手機又響了,許冉那不省心的小妖精,也在隔壁房間孤枕難眠呢。深更半夜給老板發送邀請視頻,一顆騷動的心都隨著手機屏幕震出來了。
章紹池點了“接受”,麵色冷淡威嚴,也不說話,看著這小子:你要乾嘛?
許冉跟他哼唧了幾句,穿個小褲頭趴在床上,手裡正舉著那根粉紅色塑膠棒,嗡嗡嗡嗡的,啃著玩兒呢。
章紹池都被這小子煩得笑出聲了,難得白送給冉公主一個沉沉的笑。“有毛病嗎?”他冷笑道,“你吃糖葫蘆呢?”
“人家舔您呢,過來嘛?”許冉撒個嬌,偶然被視頻裡那個笑容打動了。以前他隻看見了老板錢多,彆的都被“錢多”掩蓋了;如今才發覺老板挺帥。
許冉這妖精就是賤了些,但也沒啥複雜的壞心思,在回報金主這事上是有求必應儘職儘責,伺候老板總能身體力行身先士卒,這忒麼也是一大優點啊。章總心裡不太舒服,給冉公主甩了一記冷笑,還是把視頻按掉了。
年輕那會兒他還浪一些,現在年紀漸長,反而愈發挑剔和臉皮兒薄了,對身邊人愈發冷淡,遠拒三尺。有些人他就不喜歡帶上床;還有一些隱秘的愛好,他也不樂意和外人分享。談不上羞/恥心,他就固執地認為那些隻屬於一段歲月和心情。“親密”這二字,屬於一個人與另一人之間的兩情相悅,永遠都是一種心情。很多人不懂,以為那二字指的就是庸俗的rou體關係。
月光鋪滿純色床單。章紹池敞開襯衫,結實的大腿打開占據了整張大床。人魚線上凝聚的水珠很快都蒸發掉了,古銅色皮膚上結出一層淺汗。
抬起手臂擋住雙眼,床頭小燈打開的光暈勾勒出喉結滑動的輪廓。
過了一會兒,章總突然從床上躍起,眼底有一塊紅斑,無法忍耐,衝去大衣櫃裡抄出一件白色T恤。
他抓過床上枕頭,把那件白T恤套在了枕頭上,順手再從床邊那條西褲上抽出一根皮帶。他確實迷戀皮革的香氣,那種味道讓他今晚終於情緒失控了。枕頭被皮帶勒成一個很可笑的大粽子,他把臉埋在那枕頭裡,啃上去,用牙齒發瘋地齧咬……
喘息聲漸烈,最終還是逐漸平複了。章總卻不知道,這段見不得人的動靜都能被人捕捉到。他剛住進來的時候,徹查過房間有沒有俄國佬裝的竊聽器,但今晚疏忽了。床頭的燈罩裡麵,就在燈泡下方,貼著一枚微型竊聽收音裝置,很先進的,床頭床板的震動都能被收進去。
……
在男人床頭放一張空白便簽紙是粗劣的障眼法,燈罩裡的竊聽器才是真章。
兩人就在一條船上,卻好像離得很遠,遙不可及,互相都摸不到,視線都是回避的。神不知鬼不覺的,他們是在竊聽頻道裡“相會”。
組長大人讓範小弟幫他接通章總房間的竊聽頻道。章總結束了跟冉公主的午夜撩sao對話陷入一片寂靜隨後突然爆發喘息並且聲音越來越粗暴的時候,貨梯頂上的四人組麵麵相覷一臉呆滯,裴逸終於輕聲說:“切到我一個人的頻道,你們彆聽了。”
貨梯頂端的一個燈泡憋了,光線一下子暗下去。
所剩的另一枚燈泡,驟一亮,再又一滅,光線曖昧昏黃,映在四人臉上。其他三位保持著雙眼望天的難熬表情,裴先生一個人壓著耳機,默默聽完了某些事情的全程……
情報員重新換個假發套,用粉餅和唇膏快速補妝,從便攜化妝鏡後麵,向兩位同伴遞出耐人尋味的眼神:唉。
“頭兒,您確定不來一招以退為進以情動之,迂回路線,對咱章老板溫柔點?”小範同誌咽了咽口水,還是沒忍住,您這是要對老情人痛下殺手來真的哇?
“對他我還能怎麼溫柔?”裴逸說,“他吃溫柔那一套嗎?”
“章總不吃溫柔一套,他就吃您這一套唄……”範高小聲嘟囔,大花兒在一旁立即點頭讚同。
“一百零八種姿勢哪一個能博他的歡心啊,他吃哪一套啊?”裴逸自嘲地笑了一句,“來不及等他挑剔我的姿勢了,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他!就今晚吧,下套抓鷹挖坑陷狼,順便敲山震虎。我們要知道對方藏匿人質或‘致命雪茄’的位置……我們,我們必須逼章紹池反水。”
這次行動,假若僅僅是要斬殺通緝名單上的一名恐怖人物,百萬軍中取一枚上將首級,A組組長此時都已經拎著死對頭的滴著血渣的腦袋,揮師凱旋受功領賞去了。事實上非常棘手,任務路徑遠沒有那麼簡單清晰,一條載著千名遊客的郵輪上潛伏著危險目標,以及他們千方百計試圖尋找的人質與致命武器。稍有不慎,就可能讓四天前發生在巴塞羅那港口的慘劇重演。
“目前為止,我們的路徑開辟都不成功,我們依舊沒能找到二號以及可能存在的三號目標被藏在哪裡,究竟囚禁在哪條樓道哪間艙房,找不到確切位置,我們就很難展開營救。絕不能讓尼奧揚科夫斯基到港下船,更不能讓他與更多買主接觸。所以隻能走B計劃,我們先動手,今晚趁夜色行動,先‘卸’了章總吧。”
“哦。”其他人沒異議了,點頭,全體支持行動方案。組長大人隻是把後半句話咽了沒說:讓他自己選站隊,你要是選錯了,我一定撓死你……
他的嗓音低沉咬字清晰,眼底看不到任何起伏,隻有喉結位置在講話時輕微發抖。但這樣不太正常的抖動,恰到好處地被皮膚之下嵌入的話筒傳聲器所掩飾了,讓人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他也想今晚去敲那男人的窗,去解釋一些話,心裡有點疼,但他也沒時間了。
他今年二十八歲,他認識章紹池二十年。
這個男人喜歡來哪個姿勢,不用說出來,不需要裝模作樣的試探,隻要一個眼神彼此就心領神會。
隻是那時候,在紛亂迷茫的前路上,中途某一個重要的岔路口,他們不知緣由地走散了,無可挽回地離開了各自的軌道。當初是迫不得已還是言不由衷,不重要了,他甚至都記不得了,終究是無法避免分道揚鑣。分開也許對雙方都更好,心裡偶爾這樣自我安慰。
這艘鏽跡斑斑的巨輪,表麵修飾華麗卻又內裡藏汙納垢,從中摳除一枚深插其中的釘子,確實需要借一個扳手。隻是不知道,章紹池那號人,是願意為他做這個借力打力的扳手呢,或者本身就是一顆更堅韌、頑固的釘子。
裴逸與同伴一一碰拳,微笑,暫時告彆。
組員們抽身離開的時候,在陰暗的貨梯間內隻留下一絲淡淡的香水尾調,久久都沒有散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快樂啊摸摸大~:) 【可憐的章總,除夕駕駛獨輪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