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王不打,不殺,不逼供,也不抓捕,就來一招很輕鬆的軟禁,吃喝玩樂好好招待著。而百裡之外的押貨車隊,或許已經暗中出發,沿著既定路徑前往秘密地點,與賣家交易了。
誰想現在離開?誰敢走誰就是內奸。
裴逸也不想走了,不甘心就這樣空手而歸,好像在老虎麵前夾著尾巴逃跑的食草動物。不,這張牌桌的四個人,沒有一個是軟弱可欺的食草動物,沒一個善茬。
打牌?哼。雷魄的眼閃都不閃一下,吃碰摸都飛快,手指從桌上劃過,好像能摸出來,翻扣的牌麵都是什麼。
章總傲氣地推牌:“老子和了。”
雷魄同時推牌:“自摸。”
章紹池瞪著對麵那位:“……”
他要是不和,雷組長絕對也不和,專等著他推牌然後下他的威風。手底下一定在出老千,故意的,用心險惡還爭風吃醋呢。這就是號稱裴組長的藍波斯瑞No. 3爸爸,他章總的三號嶽父!
吳廷冒麵皮微顫:“唉呀兩位貴人,和氣生財嘛。”
裴逸捂臉苦笑,趕忙嘴甜抹蜜地奉承一句:“乾爸您真厲害,乾爸爸吉祥。”
章總攥著小裴點炮給他的“幺雞”生悶氣,而雷魄冷笑著甩出自摸的一對“東風”。
琥珀色的瞳仁倒映著餅字條字東風紅中,重重交疊影影綽綽……雷魄是明知這張桌上有人扮豬吃老虎,卻又不能當著毒王的麵兒戳穿身邊精明透頂的這一張俊臉,無事生非的一副巧嘴。
小裴在琢磨什麼,他內心明鏡兒。但是,他對他師哥厲寒江親口保證,“我不會讓小裴出事,我來護著他”……這厚臉皮的妖精,現在吃定他了。
章紹池欠身咬了裴逸的耳垂:“我不厲害麼?”
裴逸笑得很沒羞:“乾爸有這招妙手空空,牌桌上所向無敵。你跟他不一樣,你在床上厲害,你就在我身上最威風了。”
懸崖火海之上走一條鋼絲,隨時都可能粉身碎骨。裴逸垂下眼皮繼續扯桌布玩兒,毒/販與馬仔的視線焦點從始至終都落在他的身上,他非常清楚。
他自己就是這座大廳裡,密支那這座酒店中,唯一一個新來的,唯一的“生臉”。
他一定是內奸。
吳廷冒一定也心知肚明,留的就是他。毒王今日絕不會放掉最可疑的對象離開這座古堡庭院。
隻是他此時身邊有兩座強大的靠山,左手位坐著章老板,右手邊坐著雷組長。這兩個男人表麵劍拔弩張,其實都在拚命地保護他!
所以冒爺投鼠忌器,掀桌翻臉是下下策。交火混戰就是兩敗俱傷啊,多麼不劃算,有命活才能有錢賺。
今晚,在這間屋,誰能兩腿兒走著出去,誰橫躺著出去,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
麻將桌在晚飯開席時撤掉了,吳廷冒崇佛敬佛,為賓客們奉上素食齋飯。
這間庭院內,唯一一道葷菜是地上的一大扇肥羊,老虎津津有味地啃著羊腿,不停發出“咂巴咂巴”的唇舌音……
一屋子被軟禁的大佬,氣勢全都慫了,誰也不敢反抗,默不吭聲地吃齋。有人肩膀微抖念念有詞,可能是在給自己誦經提前超度。
吳廷冒打牌輸了不少錢呢,老家夥牌技一般,輸得痛快。
牌桌上都讓雷組長和章總輪番地贏,而裴逸就是給這兩位臭臉的家夥頻繁點炮,賺莊家主人的銀子。
章紹池吃罷,用雪白的餐布擦拭嘴唇:“冒叔這兩天清閒,都不用進城、出山嗎?”
“未到時候。”吳廷冒淡淡一笑,“年紀大了,如今不會再親自翻山越嶺地掙飯碗,都讓年輕人去辦事吧。”
大堂供上佛龕,點上香爐,濃鬱的檀香氣味斥鼻,光線昏暗。
吳廷冒臉驟然塌下去,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今天,是我兒的祭日。”
裴逸目光遊移。
今天。
他身邊兩個男人紋絲未動。吳廷冒的視線就緩緩掃過他們幾人,要從他們每人臉上剜出大白的真相,掃視大廳所有鴉默雀靜的麵孔。
“啊?這事我們確實不知,冒爺您節哀啊。”密支那副廳長假作關懷的奉承了一句。
“也有好些年了,我的愛兒早就不在了,我唯一的兒子……”吳廷冒瞬間陷入極度哀痛,再凶殘的老虎也還是愛惜血脈,“他是被人打死的,我到現在還都不確定,打死他的人究竟是哪個……我親手在山嶺上埋葬了他啊,啊,啊—— ”
密林間不時傳來梟聲,很像哭靈,動靜真挺嚇人。
傷心的老父從胸腔中發出空洞的哀鳴,嗚嗚咽咽,在空曠的廳堂久久回蕩。
人這種動物最是自私自利。罪惡的罌/粟讓無數人傾家蕩產,甚至血腥拚殺斃命街頭陋巷,害死彆人家兒子賺到這些不義之財。唯獨自家孩子做了短命鬼,才終於嘗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節哀。”章紹池冷冷的,“希望早日擊斃背後的元凶巨惡。”
雷魄乾脆就哼了一聲。死一個小猢猻與我們的高嶺之花雷組長有何相乾?活該。
“真是人間慘劇啊。”裴逸嘟囔著補刀,“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斷子絕孫了。”
“今晚,諸位貴客就且陪伴老夫,為我愛兒焚香,灑酒,祭奠,掃台。今明兩日都不宜出行,你們誰也彆想走。”吳廷冒聲如古鐘的顫音,不容反駁。
原來是這樣……
裴逸內心難抑澎湃。今天確實就是檔案裡,我方緝毒大隊在交火中擊斃小毒/販的日期,是那私生兒子的死忌。老家夥要做什麼呢?大開殺戒,血洗邊境,還是用一場大額交易向警方立威?
就在這時,意料之外的,庭院外麵再次嘈雜。那個麵目凶暴、孔武有力的打手波奈溫,吆喝著從外麵闖入。
馬仔們還押回一名蒙頭扣腕的“俘虜”。
裴逸內心一緊:抓了誰?
波奈溫獻寶似的彙報:“老板,人給您帶來,這小子已經暴露了反正也回不去,就拎過來審問。”
黑色頭罩被掀,一頭亂發,驚恐發紅的眼,哆哆嗦嗦毫無骨氣,這家夥一屁/股坐到地上瘋狂喘氣。
在座大部分客人都不認識,這俘虜忒麼誰啊?
裴逸懸在嗓子眼的一口氣“撲”得呼出去了,鬆開手,才發現自己方才把章總的手背掐紫了。章紹池默默地抽回手,自己揉了半天。
地上癱坐的所謂“俘虜”,隸屬港島毒/品調查科,此時沒穿製服但裴逸認識這張臉,就是負責監控室調度的劉Sir。
四十歲的男人,五官稀鬆平常,牙黃色的臉膛上沒有兩分英雄氣概,扔人堆裡都找不出來。這樣的糟心鼠輩,龜縮在藏汙納垢的角落,太難清除了。
裴Sir和章Sir當夜喬裝改扮,在監控室搞事,還打暈了值班的臨時工,差點兒就撞見回來辦公室的這位劉Sir。他們在樓道掉轉方向跑了,沒有被對方捕捉到真實相貌。
裴逸隨後曾對範高傳訊:【毒/品調查科監控室的警員裡麵,有內鬼,查。】
他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身邊的章總也閉口不言,晚風如此涼爽,鬢角和後心都洇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他娘的,冤家路窄。
姓劉的身份暴露之際,倉皇逃竄僥幸越境,在山區的一條逃亡路上也曆經千辛萬苦,腦袋拴在褲腰上終於爬至毒王的老巢,前來投奔吳廷冒。
這家夥此時也無處可去了。不可能再回去穿那身警皮,他也不配。
劉Sir眼神閃爍驚慌,透出強烈的求生欲:“老板,我、我有重要情報!”
波奈溫遞上筆記本電腦,以及劉Sir攜帶的一些視頻資料。
“這就是我們禁毒科Madam廖的墓地,數天前拍攝的一段視頻,我認為很重要,它非常重要!畢竟老板您吩咐我監控Madam的墓地兩年了,終於,我終於拍到手了,向您交差了。”劉Sir兩眼射出光芒,好像從陰暗的角落裡突然扒見一叢希望的亮光,趕緊撲上來抱大腿,堪稱逆境求生欲的模版。
章紹池:“!”
裴逸耷拉著眼皮,飯後發困打盹的大花貓,漂亮而慵懶。鼻翼的呼吸甚至能辨出微鼾的節奏,但聽得一字都不漏。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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