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用餘光就掃到那架直升機裡的人影,憑借輪廓都能辨認出來,能想象到對方此時注視他的眼神。
是的,那些人是他的隊友,他最堅定忠誠的戰鬥夥伴。
他牢牢抓緊橫杆,小心地攀緣,不會讓他的夥伴失望。
戰鬥小分隊的駕駛員就是章總,也確實是幾人裡唯一擁有合法駕照的隊友。
另一位有飛行駕照的,他們隊裡車技第二優秀的是聶小姐。可惜聶妍沒趕上趟,這種拉轟的場麵,總是被章總搶先一步不給女士機會。
章紹池身後,兩側艙門,掛著兩名最優秀的狙/擊手,在搖動的視野裡艱難地瞄準,躲避對方掃射的冷槍,還要避免誤傷了組長。
“靠近……再近!”鐘澤在風中喊。
章紹池:“當心!”
聞羽:“能不能再近?”
再近就要追尾了,章紹池突然喊:“讀秒射擊,我停你射。”
這好像是部隊裡基本的訓練課內容,教官吆喝新兵的,他腦子裡還保留著深刻的印象。
鐘澤迅速領悟,喊了:“五,四,三……”
鐘澤喊出“一”的瞬間章總操控著“虎式”,空中做出一個姿態漂亮的急停。
半秒鐘的機會轉瞬即逝,聞羽手中的槍準確地擊發,也帶著一串複仇的火焰,強大的戰士擁有最強大的心臟。
槍火淹沒在烈風中,什麼也聽不見的,隻能看到身影輪廓。
聞羽射擊後很自信:“有了。”
對方機艙內一名馬仔在風中抽搐了一下,槍和人一起從艙門口墜落。
風中就像一塊了無生氣的破布口袋,從裴逸眼風的餘光中迅速墜落,慘叫著被黑暗的叢林吞沒。
已經沒有人顧得上掛在起落架上的裴組長。機艙內非常混亂,大約是發生了爭吵內訌。吳廷冒咆哮著指揮馬仔向章總開火掃射,而他的保鏢已趨於崩潰,想要棄械投降了,明知是死路一條。
吳廷冒駕駛著飛機:“都不想活了?老子現在就墜機,大家一起死——”
馬仔戰戰兢兢地從艙門再次舉槍。
同樣的戰術,再次急停,章紹池哼了一聲:“走你的。”
這是他的駕駛員職業生涯中,最出色的兩次“刹車”。
鐘澤瞄準對麵那個瑟縮的身影,嘭——
炙熱的子彈所及之處,沒有憐憫或憂傷,這樣的終結仿佛就是人間正道。那名馬仔在中槍瞪大眼球墜落的一刻,臉上竟然帶著一絲解脫的神情,死得其所,下輩子做個正直的人吧……
章總此時駕駛著這架堅不可摧的空中堡壘,他們的形勢是四比一了。
但情勢隻會更加艱險,當他們的敵人已被逼入絕境。
他們不能再開火了,狙/擊視野裡吳廷冒的麵孔已近猙獰,整張臉好似淹沒在烈風和憤怒的火焰中麵目全非,就是要孤注一擲。
章紹池下意識地放慢速度,不敢追。已經出離緊張了,盯著前方吊掛著的人,那時心裡想的就是:老子這趟一定帶你回家,我們還沒結婚。
起落架上的人影動了,速度和身手非常之快。
事實上,裴逸在確認對方兩名馬仔全部中槍掉下去之後,頭頂上火力已除,他就上去了。
風吹起他的頭發,肩膀的衣服,白色衣衫在半空中極為醒目,三下兩下就攀上機艙門口,那場麵驚心動魄!
吳廷冒回頭驚愕,四目相對,眼底都是刻骨的仇恨與殺機。
裴逸就在毒/梟掏槍的瞬間一掌切腕,下了槍。再抓起對方拖拽著撞向堅硬的機艙內壁。
冒爺年紀大了卻也不弱,在道上混的,以泰拳功底非常凶狠地磕了一腳,小腿和膝蓋發力試圖將裴逸踹出艙門!
裴逸單手扒住門框,憑借腰力擰了回來,反身一腳將對手踹向擋風玻璃。
直升機晃動了,幾乎失控,高空命懸生死一刻。
不!啊!
章總拍了一下控製麵板,“他不會開飛機。”
聞羽沒聽清:“什嗎?”
“你們組長!”章紹池低吼,“這麼多年還沒考上駕照,平時都瞎忙活什麼的?!”
聞羽和鐘澤都很無語。
這句吐槽在頻道裡以環繞立體聲的效果響了很久,帶著嗡嗡嗡的共鳴感。
遠方的範高同誌接話說:“是啊章總,您就沒有給他駕駛權限嘛。”
這像是一場同歸於儘的惡鬥,相信並不出於雙方的本意,原本都不想死。隻是麵對麵的一刻,黏稠的血液上湧,仇恨的殷紅色吞沒了理智,也是為男人的尊嚴而戰,求生欲都被拋在腦後了。
兩人在機艙中扭打,互相用最凶狠的招數造出噴血的傷口,再撲過去搶飛機的控製杆,拉高讓飛機上升……
吳廷冒瞪著裴組長,偶爾有一瞬的恍惚。他自己兒子,假若有命活到今天,也該是三十歲的模樣了……
“為什麼就不能,放老夫一條生路,為什麼還要,趕、儘、殺、絕!”吳廷冒被裴逸勒住脖頸幾乎窒息,麵色猩紅。
“你投降嗎?”裴逸質問。
“你,也,回不去,甭想……”吳廷冒從齒縫裡說。
裴逸:“好,我就提前處決了!”
“你!”吳廷冒帶血的嘴角迸出淒涼的笑:“你真的是,那個孩子……嗬嗬可惜,怎麼就,不是我的……”
可笑了,裴逸回以憤怒且鄙夷的目光。爸爸已經夠多了,一隻腳已經踏入地獄的惡魔就甭惦記“國民兒子”了。
一代江湖梟雄看待小裴組長這樣的年輕人,就是這一番複雜叵測的心態:不是同道就是死敵,要麼據為己有,要麼徹底清除。留之必成禍患,殺了又深感可惜!這麼能耐的人物怎麼不是自家養出來的?
如今,這個“必成禍患”的男孩長大成人,果然就成為覆滅毒巢的一把鋒利匕首。還殺得成殺不成,可就不是他冒爺說了算。
吳廷冒被擒肘勒頸時突然猛地撞向操作杆,砸向控製麵板。
裴逸狠命勒止也控製不住那瘋狂的舉動,直升機終於承受不住,發癲似的在空中抖動然後急墜。
密林,瀑布,深峽。
山澗白水東流,歲月浩浩湯湯。
擋風玻璃外麵的景物變換顛倒,“歐洲虎”在墜落過程中就要撞向布滿植被的山崖機毀人亡。
第二架直升機就緊隨其後,章紹池在那一刻放下了空中軟梯,靠近。
晨光在大地上灑下金輝,朝陽驅散了叢林間的幽靈的影子,一片濃綠。
這樣的景色無法再複製,裴逸用淩厲的指鋒橫切仇敵的脖頸,血濺出來的一刻他踩住艙門邊緣,騰身飛向空中懸掛的軟梯。
矯健的身軀在半空劃過一小段飛行距離,在晨曦的金色背景中滯空,下墜,抓住了軟梯!
聞羽狂喊,“走!升!”
章總幾乎撞上前麵,急轉彎,靈魂要出竅了。
迅速拉高,升空,帶著軟梯上的小裴逃離混亂的現場。
他們下方,那架搖搖欲墜的“虎式”載著機艙裡的人,直直地拍向懸崖瀑布。
巨大的水花飛濺,金屬機殼撞擊岩石四分五裂……橙色的火球映在裴逸臉上,在眼膜裡炸裂成灰飛煙滅。
……
裴逸卻沒有沿著軟梯往上爬,就在直升機掠過一片樹梢時,跳下去了。
巨大的樹冠在風中顫動,淹沒了在叢林瘋狂穿行的人。
而且是掉頭往回走,往火光升起的方向奔去……
章紹池知道裴組長乾什麼去了。每人都把命運攥在自己指尖的一場大戰,就這樣殘酷地終結了嗎?他卻很難興奮,心裡反而空落落的。冷槍聲在耳邊持續,火球的光斑殘留在眼膜上,他也需要什麼東西把心填滿。
裴逸渾身濕得透透,沿著河道,山崖,像在叢林裡發瘋搜尋獵物的獵手,鍥而不舍……
許多警員分散成小股的隊伍,也在吆喝著搜山。
“瀑布後麵好像有空地?……水簾子後麵!”
裴逸是爬上瀑布鑽到水簾後麵的時候,身後有人一把攥住他的肩。
他喘息著回頭,被同樣濕透卻溫熱的身軀抱在懷裡,緊緊的。章總是先找地方降落,驅車又轉回來,一小時後才爬山追到這裡。
“我,我搜山,我必須要找到……”裴逸眼底猩紅,就是火的顏色。
他的頭再次被裹進這個懷抱,章紹池眼也是紅的,嘴唇不斷吻過他的額頭鼻梁和嘴唇:“剛才嚇壞我了。”
“這塊岩石上有血,還有金屬和玻璃碎片!”裴逸固執地嘮叨,眼很凶,“剛才直升機撞向這裡我懷疑那老家夥被拋出去,沒掉下去,他跑了……”
“外麵很多人搜山,你放心了。”章紹池的吻落在他眼皮上,蓋住那兩道瘋狂的視線,儘力平靜。
四周嘈雜,警員在喊話。瀑布水簾就在耳畔轟鳴,還是能互相聽到,彼此劇烈的心跳,目光都深邃充血。
裴逸點頭,回吻了一口。
劫後餘生,章紹池笑不出來,突然說:“可惜,老子沒帶戒指,存在銀行保險櫃裡呢。”
裴逸拉過章總的手,就湊上嘴唇,把男人的無名指一整根含進自己口腔,用牙齒細細致致地研磨……
退出手指,章總的無名指上,戴戒指的位置,就露出一圈整齊的、逼真的“戒痕”。
齒間還帶一絲血的味道,洇在戒痕上。戰場遺留的深刻創傷,身體上和心靈上的,都需要愛人的溫存。
裴逸抱住人,吻眼睛,吻鼻子,吻喉結,聲音沙啞:“我也給你求一次婚……我這樣求婚算數麼?你跟我結婚麼?”
章紹池眼眶微濕,用實際行動回答,拔過裴先生的無名指含進自己口中,也用牙齒弄出締約盟誓的一圈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啊—Y(^_^)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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