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側臥在沙發上,手指自己:“喊誰呢?你師父在這裡。”
“都是我的師父麼。 ”裴組長笑得乖巧,下意識很自覺地把倆手都藏到背後,目送霍將軍出去,好像有人要剁掉他金貴的爪子。
裴逸又畢恭畢敬地向楚總鞠躬,麵紅慚愧:“您其實早就醒了,我乾過什麼您都知道了。”
“你也沒乾什麼出格的。”楚珣沒表情,“你就隻是黑過我的電腦。”
沒表情都具有威懾力,好像渾身帶電。裴逸這回不敢摸手了,躲遠點兒,坐到沙發另一頭,乖乖地給老師捏腳。
楚珣一笑,就享受這位號稱特情六處頭牌足療按摩小哥的手藝。
縱橫邊境二十年的黑/道毒/梟吳廷冒,在燕城機場伏法,被當場擊斃,人質成功獲救。這個販/毒團夥從此徹底覆滅,聯合行動大獲成功。
我方在場唯一一名傷員……都不能算是“我方”傷員,檔案裡隻能悄悄抹去這一筆爛賬,以曲筆略過冒爺當時被斃的詳細實錄。吳廷冒放掉了裴二少爺,抬手擊發射中了報複的目標。
裴逸有些沉重,輕聲問:“雷前輩還沒有醒嗎?”
楚珣說:“有意識,眼皮、手指可以活動。這人生命力很強的,受過幾次重傷,命大得很呢,你不必放在心上!”
怎麼可能不放心上?裴逸說:“他畢竟掩護了我們家琰琰啊,保全了我爸媽全家。他現在這樣狀況,我心裡過意不去,總覺著好像欠了他。”
楚珣的眼十分平靜,甚至隱隱露出兩分尖刻的諷刺,雪白的麵龐總顯得過分精致冷豔:“他就是要讓你們這樣想,你們父子又欠上一筆人情債,一輩子都還不清。”
裴逸語塞:“……”
他雙手糾結在一起,想了半晌都過不去這道坎,乾脆欠身跪在了沙發前,虔誠地握了楚珣的手。
“師父您跟我講實話,八年前到底怎麼回事?雷前輩說的,擊斃毒/梟兒子的那一槍,到底是誰打的?難道,我的母親……難道是毒王找錯了複仇目標,廖警督是被錯害了嗎?”
“沒有。”楚珣揉著裴逸的頭發,很深地搖頭,“那一槍是尊敬的Madam打的,當年是她擊斃小毒/梟,這件事我很確定。”
裴逸徹底暈菜了:“可是雷組長他說……”
楚珣搖頭解釋:“雷魄確實也參加了當年的聯合行動,他在言語話術上欺騙了吳廷冒,陳述事件經過稍微改動一個細節而已。當時他穿過火線走的左路,小毒/梟走的才是另一條路。他撒了一個謊,就是騙吳廷冒調轉槍口,對他開槍,打死他或者怎樣,他總之不在乎自己性命。”
裴逸大張著嘴,喉部顫抖:“這個人為什麼要……”
“保全你全家啊!”楚珣笑容裡有些甘苦無奈的滋味,“他就是要讓厲總再欠他一次,這筆債永遠彆想償還乾淨,他師哥不要想擺脫他。”
這世上庸庸碌碌的常人永遠不要試圖理解一個絕頂聰明又偏執的瘋子。
“你們不會了解一個極度固執又瘋狂的人的思維境界,他之所以挾持你去緬甸,非要聽你叫他一聲爸爸,就是潛意識裡希望你是他生的,在幻想裡堅持認為你隻屬於他和厲寒江。隻是這個幻想最終被廖警督的存在打破了。他是寧願尊敬的Madam是不存在的,在他的世界裡就是不存在。我覺著他是真的希望,當初是他一槍擊斃了小毒/梟,然後被吳廷冒報複殺死。他躺在港島半山的地穴中,冰冷的墓碑下麵,時不時地讓他師哥上門祭拜,握著他的墓碑灑下幾分懷念與深情,再一片忠心地去為他複仇……這是他幻想的情節,他是真的希望能這樣。”
裴逸跪在沙發前,腦袋在楚珣會發熱的暖手下麵蹭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楚珣拍拍他肩膀:“彆那麼經不住事,我還怎麼退休?”
裴逸連抽三張紙巾,擤鼻子:“您怎麼就能揣摩到雷前輩那些心思?”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楚珣一笑,“多年求而不得,日久必然變態,假若是我遭遇他的境況……假若當初我喜歡的那個人,回山東老家就一去不複返,和他訂親的媳婦兒結婚生孩子去了,我不可能放下,我解不開這樣的心結。我一輩子不可能放過他,一定纏死他。”
裴逸很懂事地對此等八卦不予置評,在心裡默默地為霍將軍點了個蠟,再加個讚。識時務啊,幸虧啊。
……
裴組長從他師父那兒,還領到一隻小皮箱。楚總說,那是一些終於可以拿出來交給他的遺物。
裴逸就拿回家珍藏了,這些是廖警督遇害時,事故現場車內留下的東西。被火燒掉殘缺不全的病例,沒有炸碎的一隻耳環,甚至還有車載音響裡摳出來的光盤。
光盤表麵有被火損毀的痕跡,能看出部分字樣。是一位有年頭的外國歌手Josh Groban,一張不算多麼出名的專輯。
他記得其中好像有一首老歌《You Raise Me up》,能哼出高chao部分的幾句歌詞,“You raise me up, so I stand on mountains……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好像是這麼唱的?曲調憂傷而歌詞感人,唱給生命中頑強不屈的鬥士,唱給父子、兄弟、愛人與親人。
他嘗試把那張光盤放進電腦,換了好幾台機子,可惜放不出聲音了。
如今裴組長已經可以很平靜地,把箱內的東西一件一件翻看把玩,想象那時的情景,在心裡默念、緬懷。
他師父那時候還“啪啪”拍他的臉:“小子,以後,這間大辦公室就是你的,你給我爭氣。”
裴逸很自信地笑:“絕不給您丟臉!”
楚珣又說:“我原本也想請周彬回國,在這棟樓裡任職,做你的左膀右臂。後來考慮再三,沒有把他調回來,就讓他留在巴黎總部,這樣,這個人或許對你更有用處,他仍然可以幫你。”
裴逸點頭:“師父英明。”
“還有,”楚珣突然問,“冷梟如何處置啊?”
裴逸眨了幾下眼:“啊,這事兒啊,那我得問問周彬他打算怎麼處置?”
楚珣冷笑:“如何處置總之在你,人是你抓的,生殺大權這次就由你抉擇。”
“這事交給我了。”裴逸一口應允,毫不猶豫就把這人的生殺大權的攬下來,“快年底了麼,逢年過節我就提兩瓶酒,再帶上小周,過去看看他,勸勸降,再好好跟他聊聊唄……”
楚珣盯著他的眼:“你考慮好了,留下來不會走?”
裴逸微愣,下意識垂下眼,不由自主在惦記另一位很親密的人。
“年關將至,事還多著。”楚珣說,“最近朝鮮半島頻頻生事,南海也不太平,前一陣美國人把趙老總給扣了,這好幾月都過去了還沒把人放回來。這些都是你麵前必經的路,假若想打退堂鼓,想跟我交辭呈,有事你儘早決斷現在還來得及。”
“我沒打算辭職。”裴逸平視他師父的眼,鄭重承諾,“我留下來,您放心吧。”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應該還有一章尾聲,交代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些事情。
感謝追文的寶貝,辛苦了。 Y(^_^)Y,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