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望著侯婉:“侯阿姨,這麼多年我忍著沒說,以為你會迷途知返,是我錯了。不管我多麼忍讓,也隻會是你的一根眼中釘,肉中刺。”
“你血口噴人!那湯是你奶奶煮的,我也喝了!我隻是給你端來,難道這也有錯嗎?!”
“湯是奶奶煮的,山豆根卻是你轉了幾手送給奶奶的,端湯之前,你支開傭人,一個人在廚房裡做了什麼——難道沒有監控,你就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嗎?”
岑溪移開目光,看向呆立不動的岑筠連,笑了:
“我要說的,說完了。爸,這一次,你又選擇相信誰?”
岑溪和岑筠連之間遙遙對視,侯婉在中間漲紅了臉,聲嘶力竭地辯解著:“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不可能的事!”
岑筠連無視侯婉的聲音,怔怔地看著岑溪,竟有些手足無措:
“你……你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岑溪微微一笑,就像在笑他明知故問。
在他不以為意的微笑中,巨大的羞愧從岑筠連頭頂降落,壓得他險些站立不穩。
岑溪從前說過。
在發現串珠出自兒童房的時候,小小的岑溪在他麵前哭著說:“不是我……”
他說了什麼?
他自認理解他失去生母,不甘心新增繼母和可能的威脅者心情,聽他說完所有話,然後說了一句:
“……彆這麼做。”@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自那以後,岑溪沒有再在自己麵前說侯婉一句不是。
他不告訴自己山豆根湯背後的隱情,隻是在醒來後再次提出要去英國和嶽尊一起讀書,何嘗不是一種迫不得已的自保手段?
想通其中關節,岑筠連恨不得現在就把侯婉大卸八塊。
臥室裡鴉雀無聲,空氣中卻有看不見的波濤在激烈翻湧。
岑念就像在時停世界中一樣,又一次成為了旁觀者。
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寸步不離地站在岑溪身邊,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悄悄抓住了他垂在桌子下的手。
他的手冰涼,岑念輕輕扣住,像他曾經做的那樣,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他。
許久後,岑筠連啞聲開口:
“沒有證據的話以後彆再說了,你早些休息……侯婉,你跟我出來。”
……
岑筠連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二樓臥室,身後跟著亦步亦趨的侯婉。
她偷偷打探著他的神色,不敢輕易開口觸他黴頭。
岑筠連脫下回家後還沒有機會脫下的西服外套掛在衣架上,神色疲憊地回頭看向侯婉:
“看你那慫樣,我會吃人嗎?”
侯婉見他開口說話,立即含著淚水依偎過來:“筠連,真的不是我,醫生當時也說了……”
岑筠連打斷她:“我要說的是今晚的事。”
侯婉維持同個表情,同個姿勢,繼續哭道:“都是那些傭人嚼舌根的錯,我今晚就去讓張嫂卷鋪蓋走人!”
“你趕走了人,回頭還不知道對方在外麵怎麼編排家裡。”岑筠連冷笑一聲,說:“明天你去口頭教訓一頓,這件事就算了。”
“好,都聽你的……”侯婉說。
岑筠連冷笑一聲,抖開肩膀上侯婉的腦袋,說:
“我說的是他們算了,你——我說算了嗎?”
侯婉今天輸得慘烈,不敢再多辯解,依著她對岑筠連多年的了解,這時候就隻有賣慘一條出路,千萬不能再和他爭辯。
這麼想著,她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瞬間淚如泉湧:
“你說!怎麼罰我都可以,這次是我誤會了小溪,我該賠罪!”她話鋒一轉,說:“我這張老臉無所謂,但琰珠現在是關鍵時刻,她不僅要麵臨高考,還要麵臨鋼琴大賽參賽資格的最終選拔,家裡要是整天不和睦,也會影響她的考試發揮……”
“你現在知道家庭不和睦了?”岑筠連冷笑。
侯婉為了嫁入岑家,做小伏低的時候不在少數,此時她也隻是輕車熟路地握住岑筠連的手,賭咒發誓道:
“筠連,我一會就去小溪那裡負荊請罪,從前是我太小肚雞腸,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會聽信任何傳言了!”
“嗬嗬。”岑筠連甩開她的手,說:“你還是彆去岑溪麵前討人嫌了,這件事沒完,但是看在琰珠的份上,我給你留點麵子,下次就絕不會這樣了。”
沒想到岑筠連竟然這麼輕易放過了她,侯婉絕地逢生,滿臉喜色,拉著岑筠連又是一頓馬屁狂拍。
“你少說點屁話……”岑筠連剛推開侯婉,忽然一拍褲兜:“我的手機呢?”
侯婉殷勤地去取他的外套:“是不是在外套口袋裡?”
“好像落在車上了。”岑筠連拍拍口袋,抬腳往外走去:“我去趟車庫,你去把傭人集中起來,該說什麼你懂。”
“我一定會將功贖罪的!”侯婉說。
她背對著岑筠連,沒有看見他走出臥室的燈光後,臉色融入黑暗,陰沉一片。
他走到車庫,坐在自己私人行程時愛用的邁巴赫裡,給一個號碼撥出了電話:
“岑董?”
私人律師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他的聲音帶笑,岑筠連卻沒心情陪著他一起笑。
“張律師,天涼了。”
“嗯?嗯……是挺涼了……”
“我要個淨身出戶的前妻,”岑筠連說:“越快越好。”
掛斷電話,他開門下車。
走出車庫後,他抬頭看天。
天空繁星遍布,因為白天剛下過雨的緣故,格外清澈。
他唯一的兒子就站在四樓的露台邊,麵無波瀾地俯視著他,他們之間的距離短得隻有十幾米,遠得又超過銀河。
窮其一生也無法再填滿中間的溝壑。
他的嘴唇顫了顫,想要問一句“你是不是一直恨著我?”
最終,他什麼都沒問,低頭逃進了胡桃木的大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