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紅蓋頭新娘上岸後陰風暴漲,即便連削劍都是麵色變凝重。
“走!”
“離開這裡!”
削劍背起晉安,一手又扛起老道士,一點都不影響身子靈敏的往外跑。
可不管他們怎麼跑,始終無法拉開兩者距離,身後那些死人邊吃人邊嗜血大笑,仿佛是在嘲笑他們的不自量力。
這些死人根本就是陰魂不散。
隨著那些死人吃完了新娘子,他們肚皮開始快速鼓脹,它們吃進肚子的不是新娘子血肉,而是與血肉糅合在一起的磅礴怨氣、詛咒、死氣、陰氣、煞氣……
是糅合了世間所有最汙穢、惡毒之物的血肉。
砰!
這些被汙穢血肉吃撐了的嗜血瘋子,肚子撐到極限後開始爆炸,身體爆炸成一地肉泥。
削劍身影擋在老道士和晉安身前。
他手中古劍亮起神光。
擋下了沾染了惡毒詛咒的死氣爆發。
古劍隻能擋下陰氣爆發和那些帶著詛咒、怨恨的血肉,防止沾上活人,汙穢了活人肉身,但爆炸反震力和衝擊波無法抵擋,全被削劍硬抗下來。
砰!砰!砰!
可剩下的幾十人,也開始相繼吃撐爆炸,血肉橫飛,陰氣爆發。
這些全被削劍一人抗了下來。
“削,削劍,你沒事吧?”老道士目光焦急喊道。
但削劍還沒來得及回答,那些炸成一地肉糜的血肉、碎骨,開始了融合,逐漸有了人形,從碎肉裡慢慢站立起來。
當他們重新站起來時,已經不再是幾十人,而是幾百人。
那些人瘋了,再次互相殘殺,吞食彼此血肉,隨著血腥氣味彌漫,變得更加濃厚,天地間陰氣在快速堆積,即便如木訥臉的削劍,也變了臉色。
他手持古劍率先殺向那些正在饕餮吃人肉的嗜血瘋子。
古劍每次都能輕而易舉劈開那些死人,但那些死人臨死前不躲不閃,反而嘲笑的大笑聲音越來越大。
噗哧!
噗哧!
削劍劈開一個又一個死人,隨便一劍就能砍下一顆頭顱,隨便一劍就能把人從頭劈到腳劈成兩半……
但是那些死人在身體分裂後,能再生變成稍瘦小些的兩人,臉上笑容越來越邪魅,開始大口吞食地上血肉。
這些死人根本就沒法殺死。
反而越殺越多。
削劍殺了三四個人後發現到這個情況,他退守到晉安和老道士身邊,此時的晉安還在閉目盤腿念咒,還沒從遭了殃的中邪狀態清醒過來。
當削劍停下不去主動攻擊那些死人,那些死人就像是看不見削劍,目光不再看向削劍,隻怨恨看著老道士和晉安大笑。
削劍是撈屍人,體內都是死氣、屍氣,能走常人走不了的陰路,活人禁地,全身而退。
撈屍人的培養手法很殘忍,必須從小吃死肉長大,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一直吃到成年,遍體死氣,才算是修煉出些火候,就能專走活人去不了的地方。
因為在陰祟眼裡,隻看到了行屍走肉的同類,是死人,而非活人。
不過撈屍人這個行業病死率奇高,培養一個撈屍人並不容易。
砰!
砰!砰!砰!
接連不斷的陰氣爆發,再一次被削劍全都扛下來,這次足足幾百次陰氣爆發,就連削劍也扛不住,他嘴角開始溢血。
這是內腑受到了震傷。
但削劍沒有後退一步。
那張木訥沒有表情的臉上,默默為身後想要保護之人扛下所有痛苦。
他是撈屍人。
死人看不見他。
但他沒有選擇置身事外。
此時,天地間的陰風呼嘯更凶烈了,隨著從血肉骨渣裡再次站起更多人,一百、五百、一千…此地的陰氣爆發到前所未有的恐怖程度。
活人到了這裡,猶如置身九幽地獄,壓抑至極的鬼風在頭頂凝聚成眼球狀的漩渦雲,如颶風的陰氣凍得活人身體僵硬,連魂兒都好似要被凍住,耳邊全是淒厲鬼哭狼嚎聲,逼得人神智紊亂,隨時要發瘋掉。
人有一盞魂燈。
魂燈滅則人死如燈滅。
老道士已經把道袍反穿,道袍反麵畫著的《行炁金光篆》經文,受到陰風刺激,道袍上的雷法、行炁、書符等全都爆發出刺目金光,降妖伏魔,抵擋鬼風。
與此同時,他也沒忘了幫晉安道袍反穿,用來抵擋鬼風侵襲身體。
但隨著死人分裂越來越多,身外圍了上千個翻著死魚眼眼珠子的死人時,陰風呼嘯,老道士逐漸扛不住,嘴唇凍得發青發紫。
他沒有去碰晉安身上的六丁六甲符,因為現在的晉安昏迷未醒,正是最虛弱,無力抵抗外界危險的時候,最需要黃符壓住身上邪氣。
削劍解下腰間酒葫蘆拋給老道士,老道士自己喝了一口,臉上氣色稍稍紅潤了下,又給晉安灌了一口,然後老道士也盤腿坐下,嘴裡開始了一遍遍念著《行炁金光篆》,用來抵禦鬼風與邪魔聲音。
經文越念越大聲,道袍上的經文也像是受到感召,金光明焰,熾烈起來,全力對抗外界的邪魔外道。
此時的死人已經分裂到二千!三千!
頭頂上的漩渦鬼雲越旋越大,越壓越低,沉厚得像是座漆黑鬼山定住天地,此刻陰風大到就連老道士再也坐不住,被陰風吹得東倒西歪,凍徹入骨。
哈哈哈——
鬼氣森森的笑聲愈發瘮人。
它們已經吃定了晉安他們。
肆無忌憚的發出大聲嘲笑。
哈哈哈——
老道士嘴唇發青哆嗦,人凍得麵無血色,臉色慘淡的抬頭看一眼天上黑厚鬼雲,再看一眼身前烏泱泱的數千嗜血死人,臉色更加蒼白了。
“小兄弟,看來我們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老道我有些明白第十幅預言壁畫為什麼是空白的了,因為在這場天地大劫麵前,注定沒人能逃得過去,所以第十幅預言壁畫才會是空白,九九歸一是無始、虛空、混沌,也是滅亡、死亡呐!”
老道士麵白無血色,身體冷得抱成一團,就像是墜落進冰窖裡,身上體溫在快速流失。
“咱爺倆連昌縣那個鬼域都活過來了,卻沒想到最後在道場陰墳裡載了個大跟頭,誰能想到,道門聖地的洞天福地亡了,成了個道場陰墳……”
老道士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他麵頰與手腳表麵結上一層冰霜。
還有更多死人從血肉泥巴裡站起,此時天地陰風強盛到連道袍上的《行炁金光篆》經文,都隱隱有些扛不住了。
老道士能扛住這麼長時間,全倚仗了畫在道袍上的《行炁金光篆》經文,在地宮台階時,到了這個時候他虛弱到連一句話都說不了,身體失溫嚴重。
“削,劍…咱們這次看來要栽在這裡了……”
“你,一,個…人走吧……”
“你是撈屍人…死人看不見你…小兄弟把五臟道觀看得那麼重,不能在小兄弟手裡斷了香火……”
“你…帶…著…羅盤…一個人走吧…不能讓羅盤落在洞天福地裡……”
人在極低溫下會出現幻覺,說胡話,此時的老道士就陷入這個狀況,老道士在生命垂危時刻拿出羅盤,讓削劍帶上羅盤一個人逃走。
此時盤腿坐在地上的老道士,全身覆上一層寒冷冰霜,連說話都困難。
就連盤腿坐著不動的晉安,眉毛、嘴唇、鼻尖也開始掛上一層薄薄冰霜,並有逐漸朝全身擴散的驅使。
轟!
一聲似悶雷爆炸在耳畔炸響,陰氣爆發,超過以往,持劍擋在最前麵的削劍身體退出半步。
鞋底在廢墟瓦礫上摩擦出一道很深白印。
轟!
又一聲如悶雷爆炸,削劍身體再次倒退半步,扛下全部爆炸衝擊與反震。
但是他下一刻,又向前邁出數步,如深淵礁石,雖孤影,但屹立不倒,默默承受千萬年的孤獨。
轟!轟!轟!
死人爆炸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頻繁,削劍被陰氣爆炸衝擊震退五步!十步!他又會像那塊最沉默的深淵礁石,重新逆流而上,表情木訥的扛下所有。
他持劍的虎口被震開。
有鮮血灑落。
在爆炸衝擊中,就連全身骨骼都好似在嘎嘎脆響,仿佛下一次爆炸就會隨時崩塌一樣。
可他就如逆勢而行的天地孤影。
一次次倒退。
一次次沉默逆流而上。
那些嗜血瘋子的死人還在不斷吃撐爆炸,削劍身上的傷口在以肉眼可見速度增加,這些死人並不是尋常死人,而是糅合了千年怨恨、詛咒的汙穢血肉。
它們就像是依托人間怨念而生的怨魂,厲魂。
人間怨與恨不滅。
它們就不死不滅。
人間怨恨有千人萬人,它們就能誕生出千個萬個的怨恨個體。
那個紅蓋頭新娘子在地宮已修煉了千年,說不定當初這個道場毀滅也與她有關,就連晉安身上的四次敕封五雷斬邪符在地宮時都不能阻止她,現在從地宮裡逃脫出來,沒了枷鎖牢籠,隻會更加厲害。
當初在地宮裡,她還隻能被困在石牆裡,不能直接出來傷人,但現在光憑陰風爆炸的衝擊,就能把人活活震死。
削劍身上傷口增多。
遍體鱗傷。
一條條肌肉纖維被爆炸衝擊撕裂開,一寸寸皮膚如魚鱗割肉般開裂,骨骼不堪重負的聲音更加響徹了,說這是淩遲割肉極刑都不為過,沒有人能體會他身上所承受的傷痛。
但受傷最重的還是來自內腑震傷。
在看不見的內腑裡,五臟六腑在爆炸中一次次遭受重擊,脾臟破裂流血,從嘴角溢出。
也不知道身體遭受多少次撕裂。
痛苦到了最後隻剩下麻木。
就像眼淚流乾不再是絕望而是忘記眼淚的滋味。
“削劍!”
“削劍!”
一次次哭喊叫聲,把削劍從麻木中逐漸拉回來,此刻老道士哭得很悲傷,他叫削劍快躲開,哭嘶啞了聲音,臉上滿是焦慮和眼淚,那些眼淚又很快在臉上凍成冰霜。
哢嚓——
削劍表情木訥的低頭看向手中古劍,晉安送給他的那口古劍,在抵擋了那麼多次陰風爆發後,出現了一道裂痕。
他臉上第一次有了憤怒!
“這口古劍,是師父幫徒兒在洞天福地裡找的兵器,徒兒快試試,是不是趁手。”
削劍收起古劍,任憑那些爆炸的陰風和血肉衝擊到他身上,他把晉安送他的禮物視作比自己性命還重要,不想再讓手裡的劍斷成兩截。
轟隆隆!
沒了古劍抵擋陰風爆炸,血肉爆炸,麵前那些死人爆炸帶來的陰風、汙穢血肉,衝擊上削劍身體,憤怒臉龐,通過體表的傷口腐蝕進他體內。
企圖侵占他身體。
借殼還陽。
此刻的削劍,承受著前所未有的撕裂頭痛,比他小時候第一次被人強迫吃那些肉都還要痛苦。
啊!
削劍抱頭痛苦。
“想要活著嗎?”
那天好像也是像今天這樣,老天爺陰氣沉沉,頭頂下著雨,一個男人走到難民營裡,找上一個因為身體瘦弱討不好飯,身體又冷又餓蜷縮在雨水裡快要凍死的稚童。
那年。
那稚童還不到大人的腰高。
那天,是他人生第一次吃到肉,雖然那肉好苦,但第一次吃到肉的他,理所當然的覺得肉應該就是這個味道。
吃完肉沒多久,他開始頭痛,發燒,身體忽冷忽熱好難受,那晚昏迷中他夢見了娘,他向娘親一遍遍哭訴自己身體好難受,他快要熬不住了。聽著他的哭喊,夢裡的娘親把他輕輕摟在懷裡,目光溫柔,雖然他自記憶起就與爹娘失散,先後跟過幾名老乞丐,從未見過自己爹娘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否還活著,可他很篤定相信那人就是娘親。
因為從沒人看他的目光那麼溫柔。
想到這,頭更加痛了。
他記起來了!還有師父、大師兄、三師弟!
“你走吧,不要跟著我們了,我已經有兩張嘴要養,再多一個人養不起了。”晉安朝盜墓賊回絕道。
“?”
“咩。”
……
“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們?”
……
“為啥老道我是三師弟?老道我還不如一頭羊!”
……
“徒兒,你有沒有名字?”
“是人總得有個名字,那以後就叫你削劍吧,撿你的那天,你手裡一直握著把斷劍不放,以後你就充當一名江湖劍客的身份,彆讓人知道你以前是乾盜墓的,盜墓是死罪。”
“削劍,你為什麼喊我師父?”
……
“削劍,看師父給你帶了什麼,涼糕。”
“現在涼糕有些涼掉了,我們重新放入井水裡冰鎮一會,等吃過晚飯後再拿出來到林叔的棺材鋪裡一起吃。”
……
“師父,等我們這次出墓後,我能多吃一碗羊雜麵嗎?”
“師父你哭了?”
“哪有,肯定是徒兒你看錯了。師父那不叫哭,那叫眼裡進了沙子。”
“好徒兒,等我們這回上岸後,第一件事就是吃一碗熱乎的羊雜麵,去去這墓裡的濕氣與晦氣。不過,我們偷偷瞞著你大師兄就行,你可千萬彆告訴你大師兄,我們經常背著它在外麵吃羊排飯,羊雜麵啊。”
……
“削劍,看我和老道給你帶了什麼回來,來,你也嘗嘗府尹家的美食,我們給你打包了茯苓餅、胭脂鵝脯、藕粉桂花糖糕、酥餅、糯米藕……”
……
“削劍,這次你殺天師府護道人,立下大功,等我們出去後師父請你吃烤全羊。”
“嗯,師父。”
……
“好徒兒,這是師父留給你和你三師弟的壽桃,你和你三師弟一人一半分了吧。師父已經吃過,你們不用再孔融讓桃了。”
“這口古劍,是師父幫徒兒在洞天福地裡找的兵器,徒兒快試試,是不是趁手。”
……
削劍臉上的痛苦與憤怒逐漸平息。
他轉身看一眼身後朝他焦急大喊的老道士,但他全身劇痛,兩耳嗡鳴,已經聽不清外界聲音。
他那雙平靜目光又看向一直閉目坐著不動的晉安,這一刻的他,臉上表情不再木訥,而是多了點彆的情緒。
老道士仿佛預感到了什麼,被陰風凍得虛弱的他,開始滿臉焦急的朝削劍拚命大喊,似乎在喊削劍回來。
就連一直閉目盤腿不動的晉安,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他眼皮眨動,臉上表情憤怒,扭曲,想要努力睜開眼睛醒來。
削劍朝老道士說了一句話。
但他全身痛得嗓子嘶啞,什麼也說不出,最後沉默轉身,麵朝眼前那爆炸過後的一地碎肉骨渣,那些碎肉骨渣裡正有一個個血肉模糊的人影站起來,三千!六千!九千!
那些帶著怨恨詛咒的汙穢血肉,還在快速分裂!
削劍踏出第一步!
哢嚓!
本就被爆炸衝擊得不堪重負的身體,刹那,有一根腿骨斷裂,撕裂開的傷口裡,暴露出一小截血淋淋骨刺。
他繼續踏出第二步!
噗哧!
腹部撕裂開一條血肉,皮開肉綻,衣服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此時狂風驟雨的天地,隻剩了那唯一一道天地孤影,沉默但堅定的走向麵前的血肉海。
每一步邁出,他身體就撕裂開新的傷口。
那些侵入他體內的磅礴陰氣、汙穢血肉,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肆意破壞他身體機能,一個瘦弱身軀裡塞滿了來自世間最惡毒的怨恨與詛咒,一個人承受下了世間最大的孤獨、怨恨、詛咒。
轟隆!
當削劍體內機能被完全破壞殆儘,撈屍人體內的屍氣、死氣再也不受壓製的突破枷鎖,噗哧!
後背皮肉撕裂。
破籠而出一團熾烈如大日耀眼的陽氣。
一口!
僅僅一口!
漫天漫地的屍山血海就被從削劍體內衝出的更加磅礴陽火吞儘,陰至極是極陽,一張張扭曲人臉不甘心嘶吼,掙紮,想要逃出去,可還是被削劍體內爆發的陽火給硬生生拖回體內一口吞儘!
頭頂的恐怖鬼雲消失。
周圍氣溫重新快速回暖。
什麼妖魔邪祟全被肅殺乾淨。
恐怕世人都想不到,在一個撈屍人體內會藏著如此恐怖,磅礴陽氣。
隨著那些大地上的屍山血肉被一口吞儘,陽火消失,似乎又重新退回削劍體內,身體機能破壞殆儘的削劍,兩眼一黑,噗通栽倒進**河裡。
削劍落水後生死不知,麵朝下,血肉模糊後背朝上的漂浮水麵上不動,唯有手中死死抓著晉安送他的古劍依舊不放。
也多虧有這神性寶物古劍,才沒讓他在**河裡瞬間化作森森白骨。
老道士雖然震驚於削劍最後一口吞掉天地血肉的那一招,但看著生死未知,即將要沉入水底淹死的削劍,他著急大喊一聲,此時那些凍徹入骨的陰風已經消失,他跑去想救起削劍。
但跑到**河邊才發現他無法下水。
恰在這時,水下浮起一團烏黑頭發,托舉起削劍身體,避免了削劍沉入河底。
老道士欣喜大喊一聲:“水神娘娘!”
“水神娘娘,你把削劍推到岸邊,老道我在岸邊接住你們上岸!”
水神娘娘在之前那場重創下並沒有死,可她負傷太嚴重了,到現在才剛剛恢複些陰氣,她光是托舉削劍已經十分勉強,根本無力把削劍推到岸邊。
看著水神娘娘虛弱托舉削劍,被湍急水流快速帶遠,救人心切的老道士跑回晉安身邊,拿來分水珠想下河去撈回來削劍,但就這麼一來一回功夫,他發現水神娘娘和削劍都已經順水漂遠。
他邁開腳步,努力追趕,可怎麼都追趕不上水流速度,他追急了眼,擔心水神娘娘和削劍兩人最後都扛不住,直接把手裡分水珠遠遠扔給水神娘娘。
“水神娘娘接住這顆分水珠!如果你跟削劍出了洞天福地,就來府城的五臟道觀找我們!”
……
……
風雨飄搖。
頭頂持續不停的陰雨,就如老道士此刻的心情。
雖然在最後關頭有水神娘娘救下削劍,但削劍和水神娘娘下落不明,尤其是削劍身負重傷後生死未知,他雙手托了托背上的晉安,繼續吃力往前走。
削劍丟了。
小兄弟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隻要有小兄弟在,五臟道觀就永遠散不了。
有小兄弟在的地方,就永遠有五臟道觀。
老道士背著晉安,在這片陰陽紊亂的遺跡裡,一路往前走,時不時停下看看手中羅盤,辨彆方向。
隨著離地宮越遠,四周的陰陽紊亂霧氣在變淡,似乎地宮布下的陰陽結界世界似有距離限製的,隻要能徹底走出去結界距離,他們就能被傳送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周霧氣變淡的原因,還是晉安身上神性寶物太多,神性氣息濃烈的原因,亦或是之前那場驚心動魄的陰氣與陽氣碰撞,驚走了宵小鬼魅,讓陰間暫時太平,總之老道士背著晉安離開的這一路上難得平靜。
不過這陰陽結界太大,再加上老道士趕路速度也快不了,直到快要天黑,他也走不出結界。
他隻能找了個神殿先住下。
這隻是座很普通的小神殿,老道士看著神殿外的天色越來越暗沉,馬上就要天黑,目露擔憂之色,又回頭看看依舊閉目未醒來的晉安,他繼續抱著那塊他堅信能帶來福運的匾額神神叨叨起來。
就在老道士寸步不離守著晉安,抱著匾額神神叨叨的時候,忽然,老道士發覺晉安口中原本模糊不清的咒語,正逐漸清晰,仔細一聽,居然是六丁六甲符的咒語。
隨著晉安咒語越念越清晰,他身上那張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有靈性浮動,六丁六甲符開啟,六甲陽神與六丁陰神以靈光護住晉安的肉身與三魂七魄,驅邪避凶。
可晉安依舊沒有醒來。
閉目未醒的他,轉而念動其它咒語,這次有了六丁六甲符護身,他念咒語清晰許多,居然是五雷斬符咒語。
哢嚓!
轟隆!
天上突然一聲悶雷,天打雷劈,但什麼都沒劈到。
晉安轉而念起身上其它黃符的符咒,這次是驅瘟符的符咒。
噗哧!他身上那張三次敕封驅瘟符無火自燃,煙氣嫋嫋飄升,最後儘數吸入他的口鼻,五福大帝入住五臟,為他拔毒祛瘟。
晉安猛的闔開雙眼,瞳孔裡有五神光影浮現,轉瞬即逝。
“小兄弟你終於醒啦!太好了!”
老道士驚喜大叫,一把抱住晉安,聲音哽咽差點哭出聲來。
晉安這時候已經發現神殿裡隻有他與老道士,沒有削劍身影,他心頭一沉,沉聲問道:“老道,削劍呢?”
“我怎麼會在神殿裡,我被困在幻境世界後,後來都發生了什麼?”
一聽到削劍,老道士再也壓不住心頭悲傷,眼眶紅通通的說起晉安中死人殃氣,遭了殃後發生的所有事。
晉安麵沉如水。
身影豁然拔地而起。
他不顧外頭馬上就要天黑的昏暗天色,跑出神殿環顧這個陰陽紊亂的結界,最後躍上一處高地眺高遠望,迎著天地擦黑的最後一刻,他這才重新回到神殿裡。
晉安返回神殿的第一句話並不是彆的,反而是安慰起一臉自責的老道士:“老道,這事不怪你,哪怕當時我在場,也不一定能在地宮裡那些修行了千年道行的鬼物手中安然逃脫。”
“現在你我還活著,削劍被水神娘娘救走,已經是最好結局,你已經做得非常好,無需太過自責,內疚!你都說削劍那麼厲害,一口就把地宮裡的千年道行邪祟給吞了,削劍肯定命跟我一樣硬!削劍有水神娘娘和分水珠,又是撈屍人,連地府閻王、牛鬼馬麵、黃泉路上的死人都看不到他,他肯定還活著!”
晉安雙手緊緊攥拳,牙齒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一字一句說道。
老道士重重點頭:“小兄弟你說得沒錯,削劍陽德重,肯定會逢凶化吉的!”
“削劍可能並不是吃死人肉長大的撈屍人,人死後陰盛陽衰,斷然不可能像削劍那樣陽盛陰衰,陽火連千年道行邪祟都能一口吞掉。”
“削劍身上的活人死相來頭,或許比我們一開始猜想得還要大!”
……
洞天福地是持續了千年不歇的雨澤世界,在這裡並沒有太陽,也沒有月光,天上始終籠罩著一層厚厚烏雲,給人心頭帶去陰霾。
這個世界白天烏雲籠罩。
即便到了晚上,也隻是讓本就昏暗的世界更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