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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壩村。
地處昌縣外那條陰邑江的下遊二十裡處。
按理來說,人精疲力儘的了一晚,上潘村是離昌縣最近的村落,最適合就近休息,補給的逃亡路線。
但晉安出於穩妥起見,並未去上潘村,而是去了更遠些的西壩村。
當一老一少一羊趕到西壩村後,晉安精神萎靡的足足睡了一天時間,他因為被青錢柳驚魂,傷到的神魂這才完全康複過來。
尋常人傷到魂,自然不可能這麼快便恢複過來。
晉安之所以一天時間便恢複,這還全托了五雷斬邪符與新敕封的六丁六甲符,日日夜夜貼身而放,每時每刻都在溫養他神魂,這才能讓這麼快就恢複過來。
而晉安醒來後,也大致搞清楚了些西壩村的情況。
西壩村是個小漁村,以靠渡船、捕魚為生。
而西壩村的地理位置,有點特殊,是位於昌縣下遊的一個拐口。
但因為江水常年衝刷拐口,每到六月七月八月的雨季時,江口就容易洪澇泛濫,給這個小漁村帶來水患。
後來昌縣官府為保下遊的糧田,於是雇西壩村村民,耗時數年之久築江堤,西壩村的名字便由此而來。
因為晉安神魂有傷,所以晉安和老道在西壩村先暫住下來養傷。
倒不是因為西壩村民風淳樸,同意讓他們暫住。
而是因為晉安不差錢。
直接找當地村民租下一座農村小院,而對方則捧著銀子歡天喜地的搬去親戚家住了。
暫住在西壩村的晉安,他原本以為昌縣的覆滅,鄰縣會很快得到消息,然後馬上會有官府的人過來盤問他與老道士,因為就連西壩村都已經得到消息,一時間人心惶惶。
但是他在西壩村休養了一天,都未等到康定國朝廷的人來找他們。
後來晉安一想,覺得應該是這次逃出昌縣的難民不少,官府暫時顧及不過來所有人。
於是,他和老道士就這麼暫時成了漏網之魚。
思及此,晉安又想到了昨晚的遭遇,人站在院中望著昌縣方向,希望馮捕頭他們能安然無恙。
也不知道最後白棺女屍與倚雲公子如何了?
昨晚,他一夜都未碰到衙門衙役,未碰到馮捕頭、未碰到李言初、未碰到其他的衙門衙役,晉安不由想到在元神出竅狀態下,他曾看到大批大批衙役撲往文武廟滅火、救人的場景……
他前前後後又數次進入昌縣救人,直到大火燒到城門前,昌縣徹底化為火海,最後離開昌縣前,都未碰到馮捕頭他們這些衙役。
晉安望著昌縣方向。
希望馮捕頭他們最後從其它城門逃出昌縣了。
夜色下的江邊,寒風呼嘯,大風吹動江麵波瀾,轟隆隆奔騰不息,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入夜,經過一個白天溫養,神魂已經恢複的晉安,回到屋裡後再次元神出竅。
他打算魂兒飄去昌縣。
看一眼昌縣此時怎麼樣了?
大火是否有熄滅了?
倚雲公子曾提到的鎮國寺高僧或玉京金闕的高人,有沒有到趕到已經淪為魔窟的昌縣,降邪除魔。
而這也正是晉安未遠離昌縣太遠的原因。
他擔心離太遠,元神出竅距離不夠。
神魂一路飄蕩,夜幕下的江麵大風呼呼,對神魂傷害大,稍不留意就能卷著輕飄飄的魂兒吹刮出百裡外,最後死在外頭。
還好晉安有六丁六甲符護住神魂。
然而。
占著有六丁六甲符護魂的晉安,當魂兒飄出差不多七八裡地後,他神魂與肉身的維係越來越弱。
已經不再支持他繼續飄遠。
最遠距離隻有七八裡嗎?
晉安這回嘗試了下,魂兒最高離地距離不過七八丈左右。
而且這是極限之下。
魂兒飄得越高,便如墜入濁氣泥潭中,舉步維艱。
“看來我要想像《廣平右說通感錄》裡記述的那樣,一夜遊魂千裡來回,還差距得非常遙遠。”
晉安停止了繼續嘗試。
這哪裡是差距非常遙遠。
明明就是鴻溝,天塹。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晉安感慨,他的路還很長啊。
既然暫時去不了昌縣,晉安隻能回頭又望了一眼昌縣方向,魂兒準備往西壩村飄去。
可晉安才剛飄到西壩村,剛飄到租下的小院附近,在靜謐的夜色下,忽然聽到淒厲響起的慘叫聲。
晉安看到有一名村民倒在地上,正抱頭慘叫,頭痛得滿地打滾。
“誰啊,誰在大半夜鬼哭狼嚎?”
“好像是那邊傳來的……”
“走,我們過去看看……”
過不多久,有住在附近的幾名村民,手提燈籠趕來查看情況。
而那名倒在地上滿地打滾慘叫的村民,聽見其他人的腳步聲,居然像是做賊心虛一樣,強忍著頭痛,人跌跌撞撞爬起來逃開了。
居然不敢跟趕過來的村民碰麵。
“誰?”
“是誰躲在那裡鬼鬼祟祟的?”
那幾名村民都追了上去。
康定國地方村莊,並不強製宵禁,隻有那些治安複雜,人口多的城池才會設置宵禁。
晉安看著消失在茫茫夜色下的幾名村民目光若有所思。
當晉安魂兒飄到租住的小院時,看到在他家門口蹲了一個糟老頭子,那糟老頭子一口大黃牙,頭大身小,身上穿著土色長衫,外搭一件黑色棉衣短褂,臉上麵皮皺褶得布滿了一條條溝壑,皮膚粗糙。
遠遠一看,還以為是一頭蛤蟆成精了的糟老頭子,蹲在他家門口呢。
最滑稽的是,那長得跟個蛤蟆精似的糟老頭子,大頭上還帶著頂綠油油的帽子。
“打死你,打死你,打小人咯!”
大黃牙糟老頭子此時蹲在晉安家門口,然後毫無形象的脫下一隻布鞋,地上按壓著一隻小紙人,他正用鞋底一遍遍打著地上的小紙人腦袋。
對方一邊拿鞋底打小紙人,一邊嘴裡唱著古怪調子:
“小人妒一善,處處生嫌猜。該打。”
“烈士多悲心,小人偷自閒。該打。”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該打。”
“小人欺屋漏,吾輩當戒獨。該打。”
“小人好爭利,晝夜心營營。該打。”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該打。”
晉安目光驚訝,魂兒飄近後看到被大黃牙糟老頭子按在地上拍鞋底的小紙人上,寫著一個人名字。
何樹存?
一個晉安從沒聽說過的陌生名字。
這就是張普通的小紙人,隨便一個農婦,隻要手裡有把剪子,都能剪出來的巴掌大小裁紙人。
小紙人的臉上,用筆墨簡單點了幾筆,就當是畫出了一個人的五官,可實際上這五官因為畫得太簡單了,連男女性彆都分辨不出來。
而此時這小紙人的腦袋,被大頭老頭的鞋底打得滿頭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