萵苣姑娘au(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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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一隻聽話懂事、過分早熟的崽崽, 是很舒心的事情。
如果這個崽崽還有能領悟一切可學習技能的天賦、一種本能照顧他人的自覺、一份永遠閒不下來不肯放鬆的警惕心——
原本就慢半拍的女巫,在短短幾年裡就慢了幾百拍,其懶惰程度與任性程度呈幾何倍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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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好冷。”
“……”
“不想動……”
“……”
“哈欠。水好冰哎。”
“……”
“小雞仔啊, 來幫姐姐忙……”
“……”
九歲的崽崽漠然合上手裡厚重的書本, 拽住抱枕裡狀若癱瘓的女巫,將其吭哧吭哧拖到了陽光照落的位置上。
後者喟歎一聲, 趴在地上感受著暖乎乎的陽光,有氣無力地揮揮手。
九歲的崽崽又漠然把她翻過來, 肚皮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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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睡醒的女巫成功曬到了太陽。
她的肚皮也成功曬到了太陽。
女巫和她的肚皮在陽光下很滿意。
她安靜了一會兒, 半晌,在快睡著的邊緣又費勁抬起手, 揮揮。
“雞仔啊, 陽光的位置變了……”
薛謹:“……”
合上書, 走過去,把她重新拖到陽光下, 再次翻麵。
女巫被服侍地非常舒心, 還升起興趣指導他:“這是新教學,學到了吧?在陽光下定時晾曬並翻麵的果乾做出來可好吃了, 你以後就可以用來處理那些容易過期的新鮮水果啦。”
薛謹:“……”
九歲的他無言以對,雖然覺得這種教學有哪裡不對,但他乖巧點頭, 表示自己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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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到薛謹十歲時再次和女巫一起迎來冬天, 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對方狀似癱瘓地再次揮起手示意, 揮了半天沒等到人工晾曬。
“雞仔?”
“……”
“小崽子?”
“……”
“喂,薛……”
“請您安靜一會兒。”
十歲的崽崽這麼回複她,手裡的筆在紙頁上沙沙作響:“我馬上就來。”
哦,好吧。
千歲老人不想搞得好像自己打擾一個十歲的小家夥學習知識似的——雖然她把對方的忙碌和自己的清閒對比後稍稍感到了一點愧疚之心, 但仔細一想,奮鬥是留給年輕人的,老人就該癱在抱枕裡等著曬太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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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怎麼還可能存在一把年紀還要操心掙錢勞心勞力的社畜老人家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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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仔啊,冷……”
不知第幾聲催促後,對方終於放下了筆,勤勤懇懇走過來,勤勤懇懇把她拖離了曬不到陽光的位置。
——拖到了自己的小桌子邊,緊緊靠著點燃的壁爐和他正在撰寫的紙張們。
沈淩不滿地掙紮了一下,察覺到可能會撞倒小孩寫好的東西後,又變成了不滿地哼唧。
“陽光在另一邊,雞仔,陽光在另一邊,壁爐會把我的皮膚烤乾的。”
您兩年前還是個冬天直接蜷在壁爐旁一動不動,直到被窩被點著才伸出手把壁爐直接凍住的懶癌患者呢。
現在就變成了追求皮膚健康的懶癌患者嗎。
確認女巫被移到了暖和的位置後,薛謹重新坐回自己的小桌子前,拿著筆重新書寫:“不會的,我會定時給您翻麵,還會定時送檸檬茶給您喝,如果有需要我還可以幫您的背抹綿羊油。您的皮膚不會被烤乾。”
女巫不禁被他描繪的服務動搖了好幾分鐘。
雖然,唔,雖然之前曬太陽時也是定時翻麵定時送檸檬茶,但抹綿羊油保養可是從未有過的事……自這小孩開始幫她梳頭後,女巫就惦記上了對方力道剛好揉搓適度的手指……
好幾分鐘,就在她快妥協(睡著)時,無意中瞥到了不遠處陽光正好,對著窗戶的位置。
那正是以前自己禦用的曬太陽地點。
——現在躺著的卻變成了一大片的果乾與一大片的魚乾。
沈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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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草莓芒果和小黃魚能曬太陽,我卻隻能烤壁爐?”
↑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質問的重點
“因為您吵著要吃草莓乾和芒果乾,而且今年冬天我想試著用小黃魚乾熬高湯給您煮火鍋吃。”
↑自一年前得到“教學”後就認真學習相關知識的好孩子
不知該生氣該感動還是該滴口水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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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哦”了一聲,把自己的脾氣咽回去,重新靠回了他椅旁。
小孩“沙沙”的筆觸柔和又好聽,響在她耳邊搖籃曲似的。
她癱了好一會兒培養睡意,卻什麼都沒培養出來,心裡癢癢的。
最終任性的女巫開始用崎嶇的姿勢扒住椅子腿,搖搖晃晃往上黏:“雞崽崽,你在寫什麼呢?給姐姐看看?你好像從今早就寫到現在了吧……”
如果不看繡著小熊和小狗的抱枕,不看層層疊疊的被窩,不看主角頭上永遠翹起的不服帖的金色小卷毛,她這個順著椅子腿爬起的姿勢還有點妖嬈,柔韌又婉轉,美人魚似的。
——可惜爬出的地方是被窩不是海浪,爬向的地方是幼崽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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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的幼崽“啪”一下把任性的主人拍回被窩。
“我正在寫我的人生規劃書。”
他一本正經,目不斜視道,“請您不要乾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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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拍回去的沈淩:“……”
她抱著椅子腿懵了片刻,片刻後吱哇亂叫地跳起來,直接掀倒了椅背。
“小畜生,反了你了!”
不給她曬太陽還不給她看他寫的東西!
這種場景下——不,這個塔裡發生的一切場景下——這個小崽子書寫的都應該是和自己有關的東西嘛!
寵物就算叼肉骨頭回來愛護也隻能是主人給的肉骨頭!
薛謹被她這靜若癱瘓動若瘋貓的架勢嚇到了——與他相處的短短幾年裡這位女巫從未這麼“活潑”過——坐的椅子被猛地掀倒後,他條件反射地去抓鋒利的拆信刀,弓腰側滑——
掀翻了椅子的女巫沒意識到,她瞥見空中揚起的紙頁,直接一個彈跳,去抓那張薛謹剛才書寫的紙,抓到後大聲嘚瑟:“我就要看看,你這個——”
然後因為抓紙太猛蹦躂太高,失去平衡直接往下栽倒。
薛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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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往下栽時他正好拿著拆信刀滑到她腰側,隻需要一個敏捷的起跳,就能通過對方下落時的重力把刀尖壓進女巫的心臟。
可看見對方抓著紙從空中栽下來時,他下意識扔了刀,撲過去接她,想護住她的額頭與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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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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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接不住,他還沒能長大到擁有把對方攏進去保護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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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當成人肉墊子壓在女巫下,險些被砸吐時,這是薛謹疼痛的大腦裡閃過的第一個想法。
幾秒鐘後他就遺忘了這個想法,因為被砸得兩眼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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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生成敏感性彆意識的十歲小孩:“您真重,該減肥了。”
摔在他身上的再如何也是個在乎體型的雌性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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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悲憤地把自己撐起來,悲憤地瞪著自己養的崽崽,把滿腔的“不準討論女人體重”怒火壓進心裡。
——可惡,還是好氣啊!明明她的體重很輕,隻是下落趨勢太猛而已!
“是你太瘦了!”
女巫揪起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給他揉被砸到的腦袋:“都喂了幾年,怎麼還是這麼瘦!是你硌到我了!小骨架子!”
對方溫順地讓她rua腦袋。
於是女巫說著說著就從rua腦袋變成了rua臉蛋:“你看看!你看看!彆的女巫家的小孩這個年紀絕對有嬰兒肥了!你看看你的臉!揉起來一點肉感都沒有!掐都掐不出肉!”
可是好滑哦。
對方溫順地道歉:“對唔(不)起……”
“下次長胖點知不知道!快給我長胖點!”
“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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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胖就會被吃掉,儘管早已做好了把生命獻給女巫的覺悟,但他才不想被吃掉呢。
被吃掉之後這個懶癌女巫又隻能吃冷金槍魚三明治了,那東西多沒營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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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了好一陣崽崽又滑又嫩的臉蛋,又以“讓我檢查檢查有沒有被撞壞”為理由把對方的順滑的羽毛與細細的腰rua一遍,女巫輕咳一聲,終於屈尊把他扶了起來。
她另一隻手還抓著剛才他書寫的“人生規劃書”,rua完寵物後終於有心情打開瀏覽了。
打開之前女巫還浮誇地揚起下巴,給他一個高貴冷豔的眼神:“這裡麵有什麼我不能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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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謹遲疑了一下。
他還是不怎麼想把這東西給女巫看,但已經被對方抓在了手裡,抗議是無效的。
“隻是些小計劃。”
最終他歎了口氣,窘迫地側過臉,“書上說想要過有規劃的普通人生就應該從十歲開始製訂……”
女巫冷哼:“你看的都什麼破書?”
薛謹:“您丟在積灰架子裡的某本,扉頁上還用金色墨水批注了‘本喵已閱’。”
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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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都是年輕不懂事。
既然是看了自己以前看過的書才萌生出偷偷寫小秘密的想法,沈淩便失去了打量小朋友幼稚“計劃”的興致,想想就應該能猜到是什麼東西吧,蠟筆畫或“成為百萬富翁拯救世界”之類……
可就在沈淩打算將紙卷還給對方時,卻發現他側過去的耳根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