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滋味並不好受。
方曼姿第二天睡醒, 隻感覺自己像被人打了一頓那樣, 渾身難受,頭痛欲裂。
她坐在床上, 一邊敲打太陽穴,一邊在頭腦中複盤昨晚發生的事。
她在歐巴的酒局上喝醉了, 之後回家……
不對,她好像……見到了陳北望?
陳北望。
怎麼又看到他了?
她仔細回想半天, 怎麼也想不通其中關聯,就沒再勉強自己。她下床, 到衛生間洗漱。
電動牙刷輕輕嗡鳴, 她一邊刷一邊看著鏡子裡的人,眼睛半睜不睜, 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頭發也亂糟糟的。
電光火石間,她又想到了什麼。
——周熙昂昨晚是不是也來了?
怎麼陳北望來了,他也來了, 她這裡是什麼風水寶地嗎,全都要過來蹭一蹭。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
她吐掉嘴裡的泡沫, 接水洗掉嘴邊牙膏, 指腹與嘴唇摩擦的瞬間, 她零零散散想起了一些片段。
她用鑰匙砸他, 朝他發脾氣, 怎麼好像還……打了他一巴掌?
……
喝酒果然誤事!
無端給人一巴掌, 肯定是沒什麼好果子吃, 讓兩人本就不怎麼樣的關係雪上加霜。
她酒量稱不上多好,比起那些不太能喝的人還是不錯的,但她很少喝醉,因為她知道,她喝醉後酒品不是那麼行,會稍微有那麼一點點……不講道理。
方曼姿一拍額頭,整個人都清醒了。
能記起來的這些都這麼心驚膽顫,那些記不起來的部分究竟發生過什麼,她不敢深想。
她化好妝,起早到公司去,連早飯都沒吃。
難得有一天她比潘柔來得還早,潘柔從電梯間走過來,看到她還以為見到了鬼。
潘柔:“這麼早?”
“你來了。”
方曼姿從打包的麥當勞早餐裡抬起頭,無精打采跟她打了個招呼。
潘柔到座位上,問她:“今天怎麼了?來得太早,不像你的作風。”
“……沒怎麼。”她答,“有點失眠,反正睡不著,早點來上班。”
“這樣啊。”潘柔點點頭,打開電腦。
方曼姿一邊吃東西一邊看時間,想著他要是來了,她應該怎麼跟他解釋。昨晚她喝醉了,打他一巴掌不是出自她本意,都是酒精惹的禍?
不管怎麼樣,打人就是不太對。
她琢磨著,等他來了之後,是不是得跟他好好道個歉。
她在座位上等了很久,每分鐘都很煎熬,上班時間一過,幾個助理都來了,周熙昂還是沒有出現。
會不會是有什麼事?
她一直探頭探腦,工作也不專心,潘柔注意到了,問她:“你在等周總嗎?”
方曼姿有種被抓住小辮子的心虛,臉頰微微熱,解釋:“他之前交給我一份工作,想找他彙報一下。”
潘柔問她:“很急嗎?”
“嗯……也不是特彆急。”
潘柔:“那你可以等周總明天上班再找他。”
“好的,謝謝。”她點點頭,轉回身去才品味出不對,“明天?他今天不來嗎?”
“對的,周總今天有事,不過來了。”
“……”
他怎麼就不過來了呢,有沒有點敬業愛崗的精神?
這個總裁能當不能,不能當就換她來當!
方曼姿再一次上演了一下美女無語,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自戀,她總感覺他今天沒來公司,是跟自己有關。
她找到周熙昂的微信,麵對著對話框,手指懸在鍵盤上,落了又放,放了又落,有點不知道如何開口。
算了。
快到午休,她提前離開公司,打車買了份滑蛋牛肉飯,又買了餐後甜品等,直奔長提灣。
她記得他住這兒。
到了長提灣,這一片是市中心的江景小區,應該是安城最貴的地段,她望著這一棟棟聳入雲霄的大樓,再想想自己住的地方,貧富差距頓時就顯出來了。
她歎了口氣,到小區入口,門還沒進去,直接被保安攔在門外。
“您好女士,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找人。”
“找人?哪棟住戶,叫什麼名字?你是他什麼人?”
“……”
她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保安看她的眼神逐漸可疑,對講機拿到嘴邊,就要喊人過來。
“等一下!先彆喊!”她連忙伸手阻攔,掏出手機,撥通周熙昂的電話,邊撥邊說,“我打個電話問問先。”
電話撥過去,半晌沒人接,眼見保安的眼神愈發危險,她心裡急得直冒火,在保安麵前還要保持從容不迫的樣子。
接啊接啊,快接啊!
電話響了第二輪,眼瞧著就要掛斷的時候,手裡的手機猛然震了一下。
周熙昂冷淡的聲音傳來:“什麼事?”
方曼姿臉不紅心不跳,謊話張口就來:“周總,這邊有一份文件急著要您簽,您家裡地址給我一下,我同城給您寄過去。”
以她對他的了解,如果她直說自己在他小區門口,他肯定是不會讓她進來的。
果然,她這樣一說,電話那頭的人頓了兩秒,隨後報了一串地址。
方曼姿趕忙記在心裡,說:“謝謝周總,周總辛苦了。”
對方一聲不吭掛斷電話。
“……”
她已經意識到今天有多麼不妙了。
收了手機,她對保安報出地址,隨後說:“我是他的秘書,找他是為了工作上的事,現在可以進了嗎?”
保安登記了她的個人信息,這才放她進去。
她在小區裡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周熙昂住的那一棟。
乘電梯上樓時,她還在想,估計他見到她,臉色肯定不會好到哪去。
他住在頂層,一整層就隻有他一個住戶,方曼姿站在門前按門鈴,心裡微微忐忑。
給前男友一巴掌不可怕,重點是她還跟前男友結婚了。
給塑料老公一巴掌勉強還算不可怕,然而,她還欠塑料老公的情。
如果用寓言故事來描述她的行為,那大概是東郭先生和狼,農夫與蛇,種菜人與狗。
當然,她是一切恩將仇報的故事中,充當禽獸的那一方。
這麼一看,她可真不是人啊……
方曼姿悻悻地想。
她這個想法,在看到周熙昂左側臉頰處那有些明顯的巴掌印的時候,瞬間從心頭蔓遍全身,擴大再擴大,一下子從忐忑變成了心虛。
周熙昂衣著隨意,腰身挺拔站在門內,他一雙眼眸清寒,麵無表情睨著她。
四目相對,他沒開口,她也不好意思講話。
就這麼在門口靜靜對立著。
她手裡拎著打包的外賣,手指緊了緊,醞釀著能緩解氣氛又不尷尬的開場白。
結果半天沒醞釀出來。
她伶俐的口齒在這一刻全發揮不出作用,可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又不能什麼都不說。
“你……”
她“你”了半天,一句話都沒憋出來。
周熙昂等不下去,他也沒有那麼多耐心陪她耗。
“你來乾什麼?”
“……聽說你沒來公司,過來看看。”
“看完了?”
“什麼?”
周熙昂彆過眼,就要伸手關門。
瘦長的身子向前傾過來,與她的距離瞬間拉近,漆黑的眼眸如寒潭,她怔愣一瞬反應過來,連忙用手撐住門沿,秀氣的眉頭不滿皺起。
“我來都來了,彆關門呀,這房子還是我們共同財產呢,你就當我回家還不行嗎?”
她也不給他辯駁的機會,一手撐門,整個身子一伏,順著他手臂下麵的縫隙就鑽了進來,收回手時,他那股勁兒剛好把門關上。
嘭一聲,房門閉合,玄關處隻有他們二人。
周熙昂的麵色如同一碗涼水。
算了,來都來了。
方曼姿將心一橫,她畢竟有錯在先,也沒什麼身段放不下,於是彆彆扭扭換了個緩和的語氣:“那個什麼,你吃飯了沒,我過來的路上買了飯,你沒吃的話就吃一下吧,不想吃也可以扔掉……”
周熙昂一動不動站在門口,一直盯著他,表情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好看到哪去,跟一尊雕塑似的。
看到這樣的他,方曼姿忽然有些佩服自己,她當初是哪來的勇氣追的他?竟然還追到了?
或許這就是年輕人吧,精力無限感情豐沛,喜歡一個人,即使那個人不喜歡自己也能勇往直前。
換做現在的她,稍微試探一下,對方要是沒那個意思,她早跑了。
她又不是不漂亮,那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不是多的是嗎?何必非在一棵樹上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