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朋友,便不可能獨一無二。
就好像藥王穀中的?那些人,他?們都有很多朋友,殷九霄心中悵然,因為隻有他?這樣的人,才會將?這段得之?不易的?友誼視作唯一。
路雪柔回頭對他?解釋:“你彆誤會,剛才那個混蛋給我娘吹了一首曲子,然後她就認不清人了。”
殷九霄看向她,嘴角輕扯:“我知道。”
路雪柔感覺他?好像有那麼一點不開心,也對,被人錯認成另一個人,是挺尷尬的。
她想像以前那樣嘻嘻哈哈糊弄過去,但?看見殷九霄低垂的?眼眸,她忽然有點心虛,欺騙這樣一個心思純善的?人,有點太過分了!
“那個司馬公子,是我認識的?人,不算朋友,隻是見過幾次。”路雪柔莫名有些忐忑。
不是朋友?
殷九霄驟然抬眸,滿目霜雪融化成清幽的湖水,那一瞬間溫柔地像要把?人吸進去。
他?壓抑著開心,輕聲道:“嗯。”
路雪柔已經學會分辨他每一聲“嗯”背後的情緒,她想著這件事就算過了,於是上前去攙扶龐氏。
進屋後,她把龐氏身邊得用的婢女喚進來,挨個問話,得出的答案都一樣。
大約十?日之前,龐氏收到了她的死訊,派人連夜快馬去天陰山尋找未果,龐氏多方問證,終於相信她已經死了,一時想不開,廣招天下方士前來為她招魂。
痛失愛女的?龐氏開始失眠,而三日之前,董天師來到城主府,先是做了一個關於天命之女的卜算,引來了龐氏的不滿,一怒之?下讓龐家停止了對城主府的?一切金錢供應。路觀元立刻便來認錯,說自己要將?那個董天師趕出四方城。
但?隨後路觀元又裝模作樣的表示,董天師能治療失眠症,不如讓他幫龐氏治好了病再離開,龐氏沒想到路觀元敢騙她,就答應了。
前兩日董天師來吹笛治病的?時候,龐氏沒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這笛聲怕是得聽三次以上才有效果?。
路雪柔吩咐道:“蘭姨,你去一趟龐府,把?寧先生?請來。”
寧先生?是一位神醫,幾年前受到迫害,被她外公救了,為了報恩,現在長居龐
府,為她外公調理身體。
蘭姨得了命令,不多時便帶回一個身材頗為圓潤的中年男子,眉眼溫和,長得十?分討喜。
路雪柔按照原來記憶裡那樣稱呼他:“胖神醫,你來看看我娘。”
寧先生?一見她,笑眯眯說道:“討厭鬼,你又帶漂亮小夥子回來啊。”他?看了殷九霄一眼,驚為天人,湊到路雪柔身邊偷偷問:“這次用了多久追到手的??”
路雪柔磨牙:“閉嘴。”
這麼?近的?距離,以殷九霄的?武功,還能聽不見?
她覺得自己的?背上插了無數箭,可明明解釋過了,再解釋一遍好像尤為在意似的。
路雪柔不敢回頭看殷九霄的?臉,隻得心虛地目光到處飄。
都怪原來那個花癡,毀了她的一世英明。
寧先生?給龐氏把脈,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他收回手,有點不確定的?說:“這好像是一種邪門功法,我以前在一本醫書上見過,叫什麼?來著。”
“攝魂。”一道霜雪般的聲音響起。
寧先生?一拍腦門:“對,就是這個名字。”他?看向殷九霄,目露讚賞:“年輕人見識不錯啊。”
誇完這一句,他?又苦起臉:“這病不好治啊,那個施術的人在哪?解鈴還須係鈴人,讓他把?笛聲再反著吹一遍,人就沒事了。”
“在地牢關著呢。”路雪柔說道,她連忙讓飛霜去押人:“把?那個董天師帶過來,不行?就叫幾個人抬過來。”
他?好像傷得挺重的?,可能走不了路。
“是。”飛霜應道。
沒一會兒,飛霜去而複返,身後卻是空空如也,她抹了一下額上的?細汗,快速說道:“董天師不見了,地牢裡的?守衛暈倒了,我問過地牢外麵的守衛,沒人見過他?。”
路雪柔傻了眼,都傷成那樣了,他?是怎麼逃跑的??
寧先生?提議:“咱們去地牢看看吧。”
路雪柔問:“那我娘怎麼辦?”
“我先用金針封住她的穴道,讓她好好睡上一覺。”
龐氏睡著之?後,路雪柔他?們來到了地牢,外麵守衛站的?整齊,精神集中,並不像玩忽職守的?樣子,而且這些人都是龐氏養著的?,不可能不顧她的?命令把?
人放走。
路雪柔詢問了幾個守衛,確定他?們沒看見有人出去,一時陷入迷茫,她腦海中回想起了董天師那一身詭異的?武功,突然問道:“那有人進去過嗎?”
守衛愣了一下,然後回答:“也沒有,不過城主來過一趟,想進去把人帶走,被我等攔下了,他?便說要給董天師送一頓飯。飯食是我親手拿進去的,那時並無異常。”
也就是說不存在李代桃僵的可能了,那還真是奇怪了。
路雪柔他?們進入地牢,走到關著董天師的?那間牢房前,發現牢門上的?鎖鏈完好,人肯定不是從這裡跑的?。
牢房裡有很大一攤水跡,像是有人把水盆打翻了,地上鋪的稻草都濕透了。
路雪柔問道:“那個暈倒的?守衛呢?”
有兩個人架著昏迷的守衛走來,其中一人為難道:“少城主,這人怎麼都叫不醒。”
“哦?”寧先生?隨手翻出一根銀針,靠近守衛說道:“我試試。”
他?狀似隨意用銀針在昏迷的守衛後腦上紮了一下,很快守衛就翻起白眼口吐白沫,又折騰了一會兒,總算清醒過來。
“少城主,那人,那人是鬼變的?。”守衛虛弱又驚嚇的?說。
路雪柔第一反應便是,因為城主府裡近日過於盛大的招魂活動,把?人都給整瘋了,不然也不至於大白天的?直呼見鬼。
作為始作俑者,她心有愧疚,道:“要不你再緩緩,不著急。”
誰料那守衛堅持:“小的沒看錯,他?就是鬼,剛才就在那裡。”他?指著那間牢房牆上的?一個通風洞,滿臉駭然:“我親眼看見他?像脫了水似的?,變成一個乾巴巴的?東西,好像骨頭上就貼著一層皮,就那麼從洞裡鑽出去了。”
路雪柔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個洞,懷疑自己幻聽了,這個洞的?大小也就比她手臂粗一圈,一個正常人能從那裡鑽出去?
“你是認真的?嗎?”她發出了來自普通人的疑問。
“千真萬確,我剛想喊人,那鬼東西朝我咧嘴一笑,我就莫名其妙暈了。”
即便他?說得這麼?誠懇,路雪柔還是不敢相信,她看向另外三個人:“你們覺得呢?”
飛霜搖頭。
寧先生?摸
了摸壓根不存在的胡須,道:“不好說。”
隻有殷九霄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我見過這種武功。”他?目光中露出些許茫然,好像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見過,可他就是很篤定,並且能說出這種武功的?名字和特性。
路雪柔擔心他?再想下去,受了什麼?刺激直接在眾人麵前恢複正常,於是打斷:“哥哥,這是什麼?武功?”
殷九霄走到牢房前,輕輕一扯,就破壞掉了門鎖,眾人跟著他?走進去,聽見他?說:“這是百毒門的秘法,金蟬脫殼,類似於一種縮骨功,但?與普通的?縮骨功又不儘相同,它練骨又練形,通過瞬間排出身體中大部分的?水,來縮小自己,能在更小的?地方通行?自如。”
這真是大魔頭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然而內容過於離奇,路雪柔還沒來得及從中領會到什麼?,先變了臉色,她捏著鼻子問道:“大量的水,不會是……”
尿吧?
她看著地麵,警惕地退後三步,一下子撞進殷九霄懷裡。
殷九霄伸手攬了她一下,立刻放開,無奈道:“不是。”
“哦。”路雪柔放下手,若無其事地又走回那個洞旁邊,彎腰湊近,她想用自己的?頭試試。
然而下一秒,她前額碰上了一片溫暖,殷九霄用手墊在水泥牆上,關切道:“小心撞到。”
路雪柔乖乖地遠離了那個洞。
這時候寧先生?突然來了一句:“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昔年我救治過一個百毒門的門人,他?渾身萎縮,骨頭退化,才五十?來歲就走不了路了,隻能被人抬進抬出。也許這種縮骨功對人的?身體影響極大,所以這些年漸漸失傳了。”
“確實如此。”殷九霄肯定。
眾人也商量不出一個結果?,於是隻能從地牢回到龐氏的院子,路雪柔發愁道:“可我娘不能一直這樣睡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