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上踩著一雙坡跟涼鞋,褚年“噠噠噠”地挽著餘笑往外走, 嘴裡得意洋洋地說:
“哼, 斬敵於馬下。”
餘笑任由他掛著, 相比較現在覺得自己演技足夠問鼎奧斯卡的褚年, 她為了扮演好“褚年”這個角色曾經花費了太多的心血和努力, 在情緒的短暫爆發之後,自然而然就成了“丈夫”。
誰也看不出來她的心裡其實並不平靜。
“這次的衣服買的不錯。”
“找了傅錦顏。”想起傅錦顏,褚年的臉色有點僵硬,他可沒忘記之前選衣服的時候, 傅錦顏是怎麼如猛虎下山一樣把他手裡那件紅色蕾絲裙子給奪走的。
天知道他選出那條裙子是做了多麼強大的心理建設。
“我還被教訓了一頓說懷孕不能化妝……”褚年的抱怨在再次看到陳潞的時候戛然而止。
他下意識拉近了餘笑的手臂。
“褚經理。”
陳潞隻是跟“褚年”打了聲招呼。
褚年並不會誤會對方在叫的是他, 因為那雙眼睛就這樣直直地看著他身邊的人。
從前陳潞看他的時候總是像是藏著霧一樣,東西都藏在後麵,由得他去琢磨,現在不一樣了。
“陳組長。”
陳潞右手抬起來攬著自己的左臂,低頭,嘴角是淺笑:
“褚經理, 我看見你才想起來,今天那份宣傳文案的修改意見您看到了麼?好像還有幾個問題得處理……褚太太,不好意思,一提工作我就忘了還有彆人在。”
被叫“褚經理”的餘笑靜靜地看著陳潞, 她曾經一度很恨她, 這種恨意幾乎要超過了她恨褚年, 這種恨意在那天陳潞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消散了, 甚至, 餘笑還有幾分欣賞這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的欣賞也是十分廉價了。
“陳組長,現在是下班時間,那份修改意見我趕在下班前已經做好發回給了宣傳部,現在我應該陪著我愛人去吃飯了。”
“愛人”兩個字,餘笑說得略重。
瞬間,褚年覺得自己的心尖兒發燙,像是被人用熱乎乎的手捧了一下。
“褚年”語氣裡的拒絕之意比他們身旁的牆還要明顯,陳潞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當然不會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大吵大鬨,定定地看了這對“夫妻”一眼,她揚起頭轉身走了。
“還吃上次那家日料吧?你能走過去嗎?”餘笑剛剛就覺得褚年挽著自己是在借力走穩。
新鞋夾腳的痛,誰嘗過都忘不掉,哪怕換了個身體。
褚年還沒回過神兒來,看著空空的前方,他抬頭看著餘笑。
“我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餘笑對今天的褚年異常地有耐心。
褚年猛地回神兒,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是去吃日料對吧?”
等餐的時候,餘笑突然說:
“我記得我說過是讓你自己把她解決掉的,可你沒解決好,還有你自己的媽……怎麼都成了我自己解決了?”
褚年的媽,除了被褚年罵走之外就是由她出麵趕走,今天的陳潞,褚年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要來解決她,結果也是被餘笑打發掉的。
“能者多勞嘛。”走神中隨口回答了一下,褚年立刻意識到不對,拚命往回找補道:
“我是說……你都已經當個男人了,還是這麼帥的男人,桃花債什麼的免不了……”
好像也不對。
餘笑涼涼地笑了一下,說:“單純用桃花債來形容真的好麼?畢竟要不是出了這個意外,現在的你應該已經跟我離婚,跟她在一起了。”
然後,是離婚後發現懷孕的、家庭與事業都沒有出路的餘笑,這樣的餘笑偶爾還會出現在她現在的夢裡。
褚年沉默了幾秒鐘,開口說:
“其實我仔細想想,即使我們那天換回來了,我也不會離婚了。”
“你不會以為我說的意外,是意外發現你出軌吧?”
是那場意外的遊戲,餘笑越來越覺得那個“遊戲”是上天送給她最好的“結婚三周年禮物”。
褚年再次沉默了幾秒,抬起眼睛,他看見一縷斜陽照在曾經屬於自己的那張臉上。
“彆說,你當男人,還挺給人安全感的。”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句話是多麼的真心,因為剛剛心裡不足為人道的暖意。
餘笑勾了一下嘴唇,淡淡地說:
“我吃過的虧,也不希望彆人吃,你也彆以為我是在幫你,我現在隻想搞好工作,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拖了後腿。”
什麼虧?
這話不能問,問了紮自己的心,於是褚年又沉默了。
終於,在他的三個溫泉蛋上桌的時候,他找到了一個安全的話題:
“這個藍色的裙子,我記得你以前也穿過。”
看看被袖子半蓋著的細瘦手臂,褚年自己動手捏了一把。
餘笑點點頭:“對,我以前穿過,那年本科畢業,我剛拍完畢業照,脫了學士服,穿著這麼一條裙子,你跟我求婚了。”
褚年:……
溫泉蛋真好吃。
在畢業典禮之前求婚,這樣的浪漫轟動了建築和經濟兩個學院,戒指是一個細細的金環,很輕,也很便宜,餘笑還記得自己抖著手戴上的時候,恍惚覺得承擔了一個世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