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年哽了一下,說:“我老公在外麵出差,我老公在的時候我婆婆不敢來鬨的。”
聽了這話,男人轉身看向褚年媽媽,一臉的嚴肅鄭重,說:“合著你也知道誰好欺負?我跟你說,大姐,老思想你得變變了。
第一,身體出了問題,得聽醫生的,醫生怎麼說咱們怎麼做,這叫遵醫囑,不是你憑著老思想、老經驗和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謠言就能去做決定的。
第二,你知道你這是在乾什麼嗎?找你這叫宣傳封建迷信,你這種做法我們是得找警察來處理你的!
第三,你兒媳婦和你兒子那叫結婚,知道什麼是結婚麼?就是結婚證兩個人一人一本,一樣厚薄,上麵的結婚照也是兩個人頭並頭一樣高,沒有誰比誰矮一頭,這叫平等。”
劉主任一看就是老辦事員,氣勢足,說話清,道理明,不是尋常和稀泥的態度,他一邊教育著,一邊帶著人把褚年的媽媽往小區外麵送。
褚年的媽媽想說什麼,都被他給擋回來了,還有兩個女的居委會工作人員攔著她,不讓她折返回來再鬨。
“餘笑!你!我跟你講,你做手術的時候……”
聽見自己的親媽還在叫喊,卻又被人攔下了,褚年的心裡並沒有多少“再次勝利”的喜悅。
單元門口,人群漸漸散了,他捂著自己的肚子,柔軟的布料下麵,他好像又摸到了餘笑身上的疤。
“沒事兒了,唉,你老公……不是我說,這也太不像樣了吧?自己的親媽不能自己管麼?”
“不是……不是她的問題。”
褚年很沮喪,聲音低低的,他說的“她”是餘笑,彆人當然不知道。
“怎麼不是他的問題?你也太……”開口就帶著辣椒氣的年輕人還帶著分明的愛恨,話卻被攬著褚年的阿姨打斷了。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沒事兒,實在不行啊,我就聯係一些業主,咱們跟物業保安商量一下,以後要是你婆婆再來,讓保安幫忙攔一攔,不過最好還是你和你愛人商量一下,很多事情啊,他出麵最有用了。”
褚年“嗯”了一聲。
他買的蔬菜被人撿了起來,裡麵還多了一包不知道誰買的甜瓜。
上電梯的時候,他看著鏡門上照出來的自己。
真的狼狽、落魄……
“你不如餘笑。”他對自己說,
十幾分鐘之後,遠在京城正在吃晚飯的餘笑接了一個電話,是居委會打過來的,短暫交談過後,她想了想,給褚年打了電話。
那時的褚年剛在網上搜完:“孕婦做手術能不能麻醉”。
看著母嬰論壇裡滿眼都是:“當然不能”、“要為孩子著想”、“生完了再做手術,孩子要緊”、“你去了醫院也沒人給你治”……他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有病吧這些人?
他陡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世界明明是在向著一個方向前進的,偏偏就有一些人被困在原地,甚至在往後退。
困住她們的是孩子麼?
摸摸肚皮,褚年搖了搖頭。
“剛剛你媽又去找你了是麼?你還好麼?”
通過熱心的居委會阿姨,餘笑清楚地知道了褚年當時有多麼淒慘,當然,出於阿姨調解家庭糾紛的必然需要,她所知道的更甚過真實發生的。
“我還好。”
褚年沒有辦法形容自己聽到餘笑聲音時的那種感覺,但是、但是他知道,他能夠說出自己的困惑和不解,能夠得到從彆的地方得不到的安慰。
他詭異地相信這一點。
雖然他同時也深信,如非必要,餘笑會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餘笑,你知道嗎,我現在已經不會生氣了,就好像認命了一樣,明明我媽的做法再次讓我……讓我目瞪口呆。”
餘笑沒說話。
褚年知道她在聽著。
“我現在看見她,就覺得自己在闖關,一關比一關狠,然後我發現,其實世界上闖關的人不止我一個。”
“褚年。”餘笑叫了他一聲,說起的是彆的話題,“手術的事情,我聯係了當初給我治病的一位醫生,她現在調去了省立醫院,她說在那邊的話,如果你的情況允許,可以考慮做穿刺治療,對身體的傷害更小,我媽那裡有她的微信,我也是從我媽那要來的。”
聽見這個消息,褚年高興了起來,他笑了兩聲,又突然停住了。
“餘笑,你之前做手術的時候,做了麻醉嗎?”
“當然。”電話另一邊的聲音很平靜,“手術同意書還是你簽的。”
簽了就急忙忙地上班去了。
褚年的心裡莫名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更高興了。
他絕對想不到,餘笑此刻想起的,是自己腹部包著紗布的時候,褚年看向自己的眼神。
也許從那一刻開始,所謂的“愛情”,已經成了一場自我欺騙又難以自拔的狂歡。
眼前是京城二十六層高樓看見的夜景,腳下,車水馬龍的光流無聲璀璨著。
這些都是流動的,唯有醫院空蕩蕩的白色天花板是凝固的,帶著所有的痛苦和淒涼。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