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要把這幾十年來積攢的情緒都一次性發泄出來。
哭到醫生趕來阻止，他才緩過來。
不過這一刻，賈申的情緒意外的平靜。
張鴻的意思他已經完全明白了。
活著的人，就應該好好活著，然後替不在的人看看這個國家。
看看這個他們為之奮鬥的國家。
電視劇中，不在世的是賈申，而去看這個國家的人是“來生”。
來生的重孫想說的話他已經明白了。
賈申平靜地看著醫生：“大夫，我的癌症還能治好嗎。我要聽實話。”
那醫生頗有些為難：“這......”
看了眼賈申的家屬們，見他們點點頭，他於是實話實說，“其實拖了這麼久，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了，換個說法，就是已經到了中期。
治是肯定能治，如果陳滄主任出馬的話，治好的希望很大。不過您老人家年紀有些大，手術的風險很高。
保守治療的話，也許還有轉機。”
他沒說的太直白。
說直接點兒，就是老人家九十多了，做手術的話，有可能治好，但是風險很大。
基本就是沒成功，人可能就不行了。
而且這麼大年紀，就連麻醉都有可能讓他直接過世。
如果保守治療的話，也許還能活個幾年，也許沒等癌症到晚期，老人家就會因為其他病症走了。
但最起碼還能有幾年時間。
“爸......”
“不用說了。”掃了一圈擔憂的孩子們，賈申笑的倒是很開朗，“我早就想好了，我會積極配合治療，不過不動手術，就保守治療吧。”
沒等孩子們說話，他繼續道：“我早七十年就該死的，能多活到九十多歲已經足夠了。就算我現在死了那也是喜喪。隻是我還有幾件事想做。”
他笑了，笑的很平和。
“等過段時間身體好起來，我想去看看衛星發射基地，想去看看軍艦跟航母，想去軍營裡轉轉，看看最新的坦克飛機，還有現在的那些高科技。
對了，那個智能手機，給我買個咱們華國最新款的，我研究研究。”
他會按時打針，按時吃藥，按時吃飯。
然後在這幾年裡，走遍大江南北，去替來生跟老黃看看這個他們用生命守護的國家。
然後等到那一天。
他們如果在下麵等著他。
他就會把自己看到的這些炫耀著講給他們聽。
到時候，他們想必也會羨慕自己吧？
............
京城，看著片尾那個兒孫滿堂的老太太。
大家都沒說話。
其他幾位老爺子都悄悄瞧著陸英子的表情。
她沉默一會兒，忽然道：“我去開家福利院，怎麼樣？”
老爺子們麵麵相覷。
............
洛城，張鴻老家。
看完電視，張老爺子沒說話。
趁著廣告，他低頭開始往嘴裡扒早已放涼的麵條。
吸溜吸溜的吸麵條聲音很大。
吃完後，他關掉電視，去刷碗洗手擦嘴，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在毛巾上擦乾手，他回到臥室，打開抽屜翻著什麼。
就在他越來越焦躁的時候，張鴻奶奶斜倚在門邊笑眯眯道：“你在找這個？”
張老爺子抬頭，看到她手裡拿著的那半張滿是褶子的黑白老照片。
那是屬於張來生的半邊照片。
“我沒找這個。”犟了一句，張老爺子奪過照片，跑去倉庫翻出相框打開，然後把這半張照片小心翼翼對著鋸齒狀裂口拚好，然後合上相框。
相框裡，儒雅的年輕男人與美麗大方的少女肩並肩站著，他們笑的都很幸福。
“你原諒爸了？”
“沒有，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張老爺子眼眸微斂，粗糙的手指撫過照片上母親溫柔卻堅強的眉眼，“但娘她從來沒恨過他，從來都沒有。
我不會原諒他，但這張照片不屬於我。”
如果。
如果人死之後真的有靈魂的話，娘一定在等著他吧。
他會跨越千山萬水去找娘嗎？
他又仔細看了看一塵不染的相框，還有裡麵那兩個永遠都會年輕下去的年輕人。
他們的眼睛裡和表情上都寫著幸福。
也許......會的吧。
然後，他把相框鎖進了櫃子裡。
再也不會有人打擾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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