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璿:“這應該不是紋身師傅的作品吧?否則手藝也太好了。”
“不。”
薑靨伸手捏捏她的臉,“正式加入製約生效之後,就會自動擁有這個破東西——當然你可以選擇位置。”
蘇璿端詳著那個紋身,忽然想到多年前的一幕,當時她和薑靨在夜市裡散步,後麵偶遇了某個紅毛。
蘇璿一巴掌拍在白發青年的腦袋上,“你!你和邵虹!你倆在我麵前裝不認識!”
“冤枉啊——”
薑靨舉手投降,“我確實不認識他,我知道他是術師,但那也算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而且他弟弟其實也不知道我是誰。”
他隻澄清自己,當然不會為邵虹辯解,然而蘇璿倒是知道,邵虹和其他的大使者也不熟,當時那個表現也不是在演。
蘇璿:“邵雨霏不知道你是大使者?”
“他不知道。”
薑靨攤開手,“他知道我是神教的人,知道我是情報販子,但他不知道我的等級,否則他不會輕易來找我的。”
蘇璿大無語,“惡魔在你的地盤上殺了邵雨霏,你就一點數都沒有嗎。”
薑靨再次搖頭,“他動手的時候我恰好不在,否則他當然不會這麼做。”
蘇璿鼓起臉,“反正你騙我的次數很多。”
“確實。”
薑靨點點頭也認了,“不過,你們倆有些事也不會對我說,對吧,我保證我沒有真的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
蘇璿白了他一眼,“那隻是巧合,隻是因為並沒有人想通過你——”
“不完全是。”
薑靨打斷了她,“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如果想殺你,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兒,雖然你的賞金不是什麼巨款,但我一向不會嫌錢多。”
蘇璿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剛剛到暗星那幾個月被人追殺的時候,“所以為什麼沒動手?”
“不知道。”
他想了想,“或許是覺得這個小孩挺不容易吧,還有你當時看上去很慘,但你的眼神卻不讓人覺得可憐——”
薑靨沒再說下去,“而且追殺你的人砸了我的店,我得先宰了這種畜生,否則以後會有人覺得我好欺負,來找我的麻煩呢。”
蘇璿笑出聲來,“堂堂神教的大使者,居然會怕暗星地下街的渣滓。”
“我不是怕他們,我隻是不希望泄露身份。”
他停頓了一下,“我不是每天都在一個地方,畢竟你知道米嘉是個甩手掌櫃——”
“噗。”
蘇璿樂了,“好吧,你很忙。”
“沒錯,還要小心斯通家族那些眼線,他們可是很熱衷於挖出神教成員的身份。”
他有些嘲諷地說道,“233號星其實是判官的地盤,但那家夥太沒有邊界了,什麼貨色都收,手下充滿了毒販人販子各種渣滓。”
蘇璿頓時想到當年那個銀狐的任務還是薑靨給牽線的,“你發的任務害死他的手下,他沒找你的麻煩?”
“哦,他不知道是我乾的,再說他對那些手下也沒有什麼真情實感。”
薑靨無所謂地說,“而且他打不過我。”
飛船繼續航行。
切爾菲位於奧林匹斯外圍。
這裡與聖域依然有一段不斷的距離,作為中轉點倒是剛剛好。
蘇璿大致計算了一下,如果在切爾菲能補滿能源,這裡指的是燃料箱填滿外加機庫裡的儲備塞滿——那麼足夠她一直躍遷到聖域。
“你可彆坑我。”
蘇璿已經回到了駕駛座的椅子上,“魔人主君,我不知道哪一個,可能隨時來找我,所以我最好還是不要在城市裡逗留太久。”
“沒關係。”
白發青年靠在椅子上,懶懶地開口道:“無論你將會麵臨什麼,那都不會是單純的戰鬥,主君和眷屬可是不一樣的。”
蘇璿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接著想起身邊這家夥的實力似乎也夠格了。
曾經秦梟說薑靨的元能儲量是七星八星之間。
現在在她看來,對方應該是有八星的元能了,隻是不知道能不能進入三階魔化。
蘇璿直接問出口了。
薑靨用一種仿佛沒骨頭般的姿勢懶散地靠在座位上,“能,但是時間很短。”
蘇璿有些詫異。
除了體力問題,還有另一件事限製魔化時間。
——完全形態的魔化,徹底的非人,也會讓人的意識迅速變得模糊,如果不能及時解除,大概率完全變成魔人。
蘇璿:“我比較好奇哪一個對你影響更大。”
薑靨懶懶地搖頭,“當然是第二個,每次變成那個樣子,我都會覺得特彆困,恨不得立刻睡一覺。”
蘇璿:“……”
其實她也差不多。
但她不是困,而是總覺得自己在失去對外界的一切知覺,然後腦子裡仿佛塞滿了漿糊,漸漸變得無法思考。
蘇璿:“所以你不去挑戰主君?是因為你覺得自己肯定不行?”
“啊。”
白發青年懶洋洋地頷首,“無所謂吧,那種事情成與不成,區彆都不是很大,人的欲望永遠不會填滿,每次變強,隻是上了一個台階,然後看到更多還沒攀登的台階。”
“話是這麼說——”
蘇璿也窩在座位上,“反正我是想試試的。”
薑靨微微側過頭,“加油哦。”
蘇璿也側過頭看著他,剛想抬起手,又意識到他倆座位距離不止兩臂,乾脆伸出一根沒有魔化的、白花花的觸須。
薑靨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揚起一根細細的觸肢。
他倆就隔著幾米的距離,在空中擊了個掌。
如果那算是“掌”的話。
“……”
等到他們抵達切爾菲時,蘇璿在軌道上就能感覺到元能的氣息,但那十分微弱,好像這裡出現過魔人,但又不是很強。
薑靨的朋友經營的空港在一座城市的邊緣,她沒費什麼時間停下了船。
通過和外麵的員工聊天得知,這附近確實出現過魔人,隻是在戰鬥過後又離開了。
薑靨直接去找他的朋友了。
蘇璿則是離開空港到外麵轉了一圈。
陰霾的天空是鉛灰色,這座小城市籠罩在蒙蒙細雨裡,街上不斷有機器運作的聲音,伴隨著細碎的低語。
她看到許多傾倒的橋梁、垮塌的隧道,亂石堆積成山。
機器人們忙碌著進行休整工作,為了防止打擾,附近還拉起了封鎖線。
有些居民樓遭到了破壞,許多人在廢墟裡翻找著自己的財物,還有人受了傷坐在遠處,有對父母正哄著哇哇大哭的孩子。
旁邊是一些膠囊房組成的臨時安置點,配有全套的發電設備,外麵有著聯邦緊急災難應變局的徽標。
更遠處是一座臨時搭建的露天診所,裡麵有幾個異能者疲憊地坐著,有個剛剛傷愈的人正向他們道謝。
相比起那些真正慘烈的地方,這裡的情景倒是還不算什麼。
但她止不住想到阿爾卡迪亞的靜謐祥和的城市,前一刻他們還在光腦商店裡抽獎,這一刻就要麵對滿地傷員。
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然後她意識到自己幾乎可以去往這個宇宙裡的任何一個地方。
然而大多數人不是這樣,他們生活在某個星球某個城市裡,當魔人出現,一切就毀了。
她漫無目的地在雨中行走,附近偶爾走過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
街口有一對情侶正在進行劫後餘生的擁抱,然後牽著手互訴衷腸,說完又抱到了一起。
蘇璿從他們旁邊經過,發現雨勢稍大了一些。
細雨淅淅瀝瀝地打在磚石地麵上,渾濁的雨珠四處飛濺,敲擊出雜亂的聲響。
磚塊罅隙裡的水和血混雜在一起,變成了黯淡的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