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刀……”
荀少彧神情漠然,緩緩伸出三根手指,開口:“接吾三刀,此事吾永不追究!”
神意似大日初生,普照東方芸芸,與肉身三十六重,氣血至剛至陽相合,舉手投足之間,一股剛陽氣機蜉蝣。
九雲龍渾身汗毛根根筆直,一層層細汗滲入衣衫中,五指微微顫抖著,猶疑望著荀少彧。
這一刻,九雲龍明顯感到了,來自荀少彧的深刻殺機。其殺機如同浪潮席卷,攜無可估量之勢,瞬息淹沒了九雲龍的先天道心。
“你要殺吾?”
九雲龍幽幽一笑,道:“你這初入宗師的小輩,竟出此不慚大言,三刀斬吾?你莫不是以為,當日大帳中的那一刀,真是吾不敵你?”
當日九雲龍作為北地遣使,荀少彧給了九雲龍一刀,卻讓九雲龍以驚世駭俗的武道神通,硬生生抗了過去。這其中固然有荀少彧武力滔天,也有九雲龍忌憚荀少彧的出身,故意讓了其三分。
荀少彧默不出聲,雖然當日的九雲龍有意相讓,但他若無宗師級戰力,想要傷一尊先天宗師,又是談何容易。以荀少彧當時武力,已有資格與九雲龍一較高低了。
何況,今時今日之荀少彧,豈能與先前相比?
執掌一方金敕世界,具備青敕位格的他,對於武道大宗師,乃至於武道聖人之境,都有著自己的一番見解。他固然隻是初入宗師,但以他的武學修養之高,幾可於大宗師之流相較高低。
“沒錯啊……”
荀少彧扶著刀柄,聲音渺渺茫茫,身形與天地蒼茫相合,恍若來自九天一般,令人不絕敬畏。
“吾,就是要殺你!”
話音尚未落下,刀音錚錚沉浮,荀少彧一刀驚神斷魄,隱隱鬼哭神嚎纏繞。刀氣渺渺茫茫,天刀九問叩問本心,一問一重天地,一問一重寰宇。暴發近乎無窮無儘的刀光,淹沒了九雲龍的視野。
九雲龍灰發散亂,混濁的眸子中,迸發驚世神采。
“吼……”
似老龍長吟,九雲龍高聲狂喝:“哈哈哈……區區庶子,也想要老夫項上人頭?”
“老夫就在此地,想要……就來拿啊!”
一隻青色龍爪抓裂虛空,數十丈的龍爪虛影,當空狠狠抓下,一道道長達數百丈的黑色裂痕,一並交織蔓延,堪有驚天動地之勢。
轟——
龍爪虛影之威勢,幾如一頭真龍探爪,強烈的龍威一並落下。
“圜則九重,孰營度之?”
“惟茲何功,孰初作之?”
“斡維焉係,天極焉加?”
龍爪虛影之下,荀少彧低聲吟誦,寶兵幽精鳴顫不絕,其刀氣揮灑間,神意渾然天成,揚揚沸沸不知幾何。
錚——
錚——
錚——
荀少彧幾度抬手間,刀光刹那淹沒龍爪虛影,天地間隻餘一道刀音回蕩。
荀少彧執刀在手,黑發狂舞,淡漠的眸子中,帶著恍如冥冥天意般,高遠莫測的神態。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刀光混化之間,青色的百丈龍爪虛影逐漸逝去。九雲龍瞪著呆滯的雙眸,看著緩緩收刀入鞘的荀少彧。
“這……這是什麼?”
九雲龍沉浸於,那一股深沉無邊的大恐怖、大毀滅當中。那難以抑製的戰栗,讓這一尊先天宗師,亦不由升起一抹深刻的驚悸。
所謂先天宗師,皆有一股‘吾命由吾不由天’的秉性。但在荀少彧一刀之下,以九雲龍數十載道心修養,頃刻間崩塌泰半。
那是一道無與倫比的冷冽,哪怕隻是遙遙看上一眼,都令九雲龍魂魄為之凍結的‘冷’。
荀少彧神情漠然,看著九雲龍恍如無物一般,道:“三刀已過!”
以天刀九問化為一式,三刀儘數包含一式之中,荀少彧在刹那間連出三刀。
鐺!
緩緩收刀入鞘,荀少彧看了看,周匝山道間千數北地甲兵,對身旁的身畔兵甲,道:“攙扶著常雲,咱們走……”
“且慢,”
九雲龍麵色陰沉,千餘北地兵甲一齊頓足,精神氣血翻湧,衍化一頭虛形之象,虎視眈眈的望著荀少彧一行。
這一千北地甲士,皆是顯現血光的百戰精銳,以血光化為虛形,便是宗師也要廢一番心力,才能應付下來。
荀少彧淡淡一笑,道:“……怎麼,莫非此地,還再添一二亡魂麼?”
九雲龍聞言一怒,但他也不知為何,心中一直有一絲絲淡淡的不妥不適。似乎對方所言不虛一般,讓九雲龍心中的寒意愈發強烈。
九雲龍揮手,喝道:“撤開,放他們過去。”
先天宗師固然可敵千軍,但這一千北地甲士,戰力亦極為彪悍,未必不能與先天宗師糾纏一二。
隻是,九雲龍心神中難以抑製的驚悸,讓他不得不遵從心中不安。
甲葉響動,百多南地甲士,麵帶警惕看著周匝,攙著常雲光、司子期,亦步亦趨的跟在荀少彧身畔。
九雲龍看著荀少彧的背影,麵露猙獰之色,大手幾度伸握,直到荀少彧一行身影漸漸遠去,也並未真正下令攻殺。
…………
待到荀少彧一行百人,徑直通過北地邊境。
迎麵就有一支大軍而來,旌旗麵麵招展,黑甲如一片烏雲滾滾。強烈的軍中煞氣翻騰,一頭黑虎真形呲牙咧嘴,露出躍躍欲試之態。
“主君……”
上陽朝、諸諭行二人,各著甲胄,帶著一眾兵甲,接迎荀少彧一行。
北地披甲執銳之士,何止數千之數,荀少彧隻是初入宗師之境。上陽朝、諸諭行二人自不敢疏忽大意,任由荀少彧孤身犯險。於是率著南地三千甲兵,聲勢隆重的駐守在南北邊界。既有震懾北地之意,亦有接應荀少彧一行之意。
荀少彧頷首,道:“嗯……你們來了,”
常雲光艱難拱手,道:“上陽左車,諸諭中車,”
此時的常雲光,麵色暗淡無光,接連的重創之下,讓常雲光形容枯槁,精氣神萎靡不振。
武聖人的重創尚在其次,強行與九雲龍交手,卻是傷了根基。
諸諭行憤憤不平,道:“北地欺人忒甚,臣下願率兵甲,踏平北地群獠,一彰吾南地雄風。”
上陽朝冷冷道:“常雲右車遵君侯詔命,卻遭此劫殺,讓人何其齒冷啊!”
“主君,吾等必須要向北地大夫,討還一公道。”
眾多僚屬們躍躍欲試,麵上湧起戰意。
蠻人大軍打入呂國,這是翻天覆地之事。如今的呂國燁庭,其中主要注意力,都放在蠻人大軍的身上。這也讓不少僚屬,生出攻略三蔡封邑,混一上蔡之地的念頭。
荀少彧自然知道,眾多僚屬們的心思,但他對此的態度不置可否。
以常雲光之事,固可作一借口,攻略北地封邑。但若因此,就置荀少賀於死地,就有些過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以荀少賀嫡子身份,也是能借助呂、宋二國之勢。
況且荀少賀本身,就是世間少有的武道天驕,一身武道在公室年輕一代,少有人可比。
對於這樣的人,若是不能一下將其打死,荀少彧是絕不會露出獠牙的。
“除非時勢敗壞,呂、宋二國自古不暇,或是真正的時機。”
荀少彧眸光閃動,暫且按耐下心中殺意。
武道雖不比練氣士壽元綿長,但武聖人也有五百大壽,曆代天之驕子何其之多。
以呂國八百載國史,怎麼可能會沒有鎮壓一國氣運的武聖人在世。或許這等老古董隻有寥寥數人,但也非荀少彧現今可以違逆的。
八百載呂國都是如此,以宋國近乎萬載的國史,又會有多少老古董級數的人物存在?
觸摸武聖人之境一角的荀少彧而言,對於武聖人神通的強大,無疑有著極為深切的領會。
先天宗師或許還在‘人’力的範疇,武聖人卻是衝破了天關,真正達到‘非人’的境地,具備摧山拔嶽之神通。
若非顧慮宋、呂二國乾涉,荀少賀如何會放任荀少賀的屢屢挑釁?
荀少彧淡淡開口,道:“討還公道?如今蠻人大軍肆虐,正該眾誌一心之時,如何能親者痛、仇者快?”
眾臣僚頗為憤慨,言辭鏗鏘有力:“主君,北地如此欺之,吾等願披甲率兵,直破北地城關。”
北地數次尋釁,讓眾僚屬心中,如同淤積了一簇怒焰,隨時都回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