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姬、樂師們輕輕垂首,微微彎著腰,徐徐退下。
一時間,神府為之一清!
丹陽府君凝視著句容城隍,指尖緩緩敲擊木案,許久無言。
見此,幾位縣城隍眉尖一跳,心頭警意倏然一起,麵上帶著一抹苦澀,
丹陽府君,積威已深,淡赤位格加身,遠非他們這一些純白位格,城隍鬼神之流,所能抗衡的。
倘若這一位府君,真的彆有用心。一朝發難,這些縣城隍之流,縱然在平日,可享儘威福。亦要在府君的一念之間,跌落冥職,魂消魄亡。
句容,衝動了!
這一刻,在坐的幾位城隍,心頭壓抑,暗自罵著句容城隍。
宴無好宴,他們這些鬼神,曆經百數十載,諸般陣仗,哪個沒經曆過。
叩!叩!叩!
一時間,空曠的神殿之內,隻有丹陽府君,一下下敲擊木案的回音。
府君麵色晦澀,淡淡赤芒,猶如皓月當空,無聲無息,底下卻似驚濤駭浪。在這一下下敲擊之中,猶如浪起疊疊。
他麵上平淡似水,輕輕歎息:“句容啊,你何出此言?”
因鬼神之軀,壽數悠遠。凡俗悠悠數十載,在他們眼中,亦如朝露一般,朝生夕儘,不值一提。
固然人道氣數,可以橫掃鬼神,但鬼神長生,平添尊貴。任意一尊鄉土地,即可鬼壽三百之數。
這長生種看待短生種,天然的便會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所以,一些城隍,曆經上百載歲月洗禮,凡俗之時的姓名,大多都淹沒在了浩瀚的歲月長河之中。
此時,此刻,句容城隍之名,就是‘句容’爾!
“府君,”
句容城隍麵色蒼白,麵上純白神紋,儼然溢散點點白芒。
這就是位格之間的壓製,雖非絕對,但直麵仍有忐忑之意。
“莫非,您真的打算強留吾等?”
此言一出,一眾城隍麵色稍稍一變,再度望向丹陽府君之時,神容之中,已然憑添許多凝重。
這一些城隍,各懷心思,相觸之間,憑生一絲寒意。
丹陽府君眸光一動,玩味一笑,青蔥似玉一般的手指,微微觸碰桌案,漫不經心般,道:“是……當如何,不是……又當何如?”
畢竟兩者位格,差距甚大。淡赤與純白之間,雖隻有一線之差,但這一線猶似天淵。
句容城隍麵色愈發蒼白,強穩心神,道:“府君都如此說了,小神又能如何,不過束手待縛爾!”
見著隱約的,有些服軟意味,丹陽府君冷哼了一聲,對句容城隍,到底是沒有真正的出手。
畢竟,凡事自有規矩。縱然神道位格,偉力歸於自身,一步之差,天地之彆。就是憑著他,一神之力,就可壓下一眾城隍逆反。
但,這終究失了章法,舍了規矩。
除非他丹陽府君,能以一己之力,鎮壓天下芸芸,橫壓一十三大州,億萬鬼神。否則,丹陽府君就絕然不敢,真正的無所顧忌。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今日之丹陽府君,大可無視規矩,蠻橫霸道,出手鎮壓了這幾大城隍。
然而,來日之時,未嘗不會有一洲城隍,也強勢出手,鎮壓了他這一位丹陽之君。
畢竟鬼神之軀,雖鬼壽綿長,卻並非永恒不壞。不要說一介府君,就是執掌一州的大鬼神,也不敢自言永恒。
曆代鬼神,隕落之數,何其之多。就隻他丹陽一府,自古恒今,就有數十尊府君,道消神毀。
如今又正值亂世,國運崩殂,群雄角逐之時。丹陽府君縱為一府鬼神之首,但在這新舊更替之機,仍有些力不從心。
“你很好……”
丹陽府君冷笑著,微微頷首。
句容城隍伏身作揖:“請府君示下!”
“江寧方國端,狼視鷹顧,顱有反骨,以下克上。”
丹陽府君一字一頓,道:“吾欲除之,諸位作何想?”
幾位城隍,神色微沉,尤其江寧城隍,更有如芒在背之感。
方國端在丹陽義軍,勢力極強,威望亦是極高。丹陽八縣之地,就有三縣之地,是方國端親自領軍破之。
如今丹陽府君,意在除去方國端,其意深遠,令幾大城隍,豁然變色。
城隍們相視,愕然無言,隨即看向丹陽府君,其一身冷峻森嚴,不似作假。
句容城隍,微微鬆了一口氣。
隻要不是殺身之禍,這些城隍,不介意做一些讓步。
丹陽府君冷冷看向下方,道:“諸位在丹陽八縣,根基渾厚,各有底蘊。”
“在轄地,都自有屬意之選,亦自有屬意之人。”
幾名城隍稍顯尷尬,沉默不語,也不反駁。
城隍們與所在地域,氣運相合,難以分割,一興俱興,一衰俱衰。
一旦未來的揚州潛龍,出自他們轄土。這一份氣數,可是沉甸甸的。甚至,就是憑此而起,撼動丹陽府君之位,位格升華,實現終極一躍,也都未嘗不可。
亂局,何嘗不是機遇!
丹陽府君,冷哼著道:“但,本君……也有一屬意之人!”
元成器壽數已儘,為天命所定,不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