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登位,非是福澤,反是禍患也!
有太祖開國,太宗鼎盛,能做一朝鼎盛之君,豈是等閒之輩。
越是雄才大略的君王,就越發不會容下,繼承者的庸庸碌碌。
“惜哉,楊王庶出,非嫡子也。倘若予之社稷,待後世之君,必有隱患。”
楊王之魄力,乃是諸子之冠。再有荀少彧鞏固威權,未必不能平穩的過度,不受功勳大臣掣肘。
隻是嫡子與庶子,其地位名分,恍如天淵之隔,荀少彧想要立楊王為儲,說不得要經曆一番波折。也說不得,要讓荀少彧大開殺戒。
“朕,已經給予了你們,幾乎所有機會。你們自己把握不住,就真怨不得朕了。”
他對著空曠的宮殿,兀自囈語。
荀少彧把一切都考慮清楚,要是再忤逆他心思,也就休怨他心狠手黑,不擇手段了。
匆匆十三載,
洪熙二十五年,隆冬!
開國數十載,天下數千萬黔首們,默默舔拭著,魏末戰世的餘創。
大越經過數十載的休養生息,逐漸有了些盛世之象。
風雪載途,荀少彧背靠著,景陽宮的丹犀,身子微微顫抖,望著紛飛的雪景,老邁的身軀,毫無寒意。
數十載磨礪,他一身外家功夫,可謂登峰造極,煉穴竅之境也彆出機杼,渾身一百零穴竅,貫通達臻一百十之數,堪比真人一般。
荀少彧外家絕顛之際,一身氣血猶如熔爐,幾可融陽化雪,竅竅似神,意意通神。
但,外家功夫不比內家功夫,能煉髓換血,內壯生機,有一百二三的壽數。也不似煉氣士一般的修行人,吞吐天地靈機,延年益壽,可有一百五十之壽。
縱然,外家功夫固然上手容易,隻是易學難精,一旦年齡逾過六十之數,無論精力、體力、氣血大為衰落,少有十壽數者。
哪怕是荀少彧,這個異數,有了一百十竅,溫養周身氣血,但是如今的氣血、精力,仍大不如前。
荀少彧此身,大限將至,隻憑一口精元不泄,再有宮中珍藏的寶藥,勉強維持著生機,但其生機微弱,隨時都會熄滅。
太子方文閣,恭謹的立於荀少彧身畔。作為昔年的庶子,今日的儲君。方文閣眉宇深沉,龍行虎步之際,讓人不敢直視。
荀少彧一臉淡漠,灰白的須發,隨著寒風撩動,絲毫不見彌留之際的頹然。
“文閣啊”
他麵龐上的風霜甚重,幾十載風雨飄搖,心性上的磨礪。讓荀少彧情感,磨去了十之七。
況且,他本就是個寡恩薄情之輩!
方文閣的嘴角,留著一撇胡須,透著一股穩重成熟,垂首應著:“父皇”
自十三年前,荀少彧驟然一擊,罷黜秦魯二王之後。方文閣這個楊王,登上儲君大位。曆經十數載風風雨雨,方文閣如今儼然氣度自生。
“你可知,朕為何不處置,當初之秦魯朋黨?”
荀少彧望著天穹,一道道法交織,淡淡金黃之氣,浮動在法之間。
淡淡金黃之氣,遊弋法重重,這是盛世之兆啊!
天應大越天柱而生,有赤龍巡狩,相應萬民氣數。呈現淡白之色,則是王朝衰敗之相,隻能穩定基本秩序。有灰白之色,則是紛紛亂世之兆,亡國之象。
荀少彧治世數十載,有著淡金之氣盤繞法,已是王朝大運的黃金時期。
或許,方文閣繼位之後,勵精圖治數十載,能讓淡金之氣,更進一籌。甚至大越,有望淡青之氣,稱謂湛湛青天。
方文閣聞言,麵色沉穩,道:“兒臣,知道”
荀少彧道:“昔年開國之臣,大多秦魯朋黨。朕能容之,非心胸寬廣之故,唯善始善終爾!”
當年荀少彧狠下辣手,羅織秦魯二王數十小過,一十一大過,擼奪其親爵,其中貶嫡官屬數百、上千。因此天下,廣傳洪熙帝刻薄寡恩之言。
雖荀少彧手段果決,但待功勳重臣,貶之貶之,卻至多隻是圈禁。開國公侯,則無一人損於荀少彧之手。
方文閣抿了抿嘴,終是頷首:“善始善終兒臣,明白您的心思。”
“明白就好你明白就好”
“那些人,畢竟是功勳,是開國之臣,是大越基石之一。少了他們,大越的基石,也就垮了一半。”
荀少彧抬眼,平靜道:“朕呐,能提點你的,也就剩下這些了君王之道,本就是一條,孤家寡人之道。”
“父皇兒臣,必不辜負父皇教誨。”
方文閣道:“做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