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介明一愕,苦笑:“小弟失言矣!”
神道的玄妙莫測,是凡俗之人終其一生,想也想不到的。
“昌靈山的那位,至今生死不知,也不知今後,那位大老爺該何去何從。”
“如今大老爺初來,這上上下下的,也不知大老爺的喜好,吾等就是向往老爺邊上靠一靠,都不知合不合適。”
“免得惹了老爺生氣,這事兒……反而不美。”
不過一想著,愈發逼近的鬃狗們,撕咬之勢將至。
幾人隻得斟酒一歎,:“虎落平陽,被犬欺呦!”
…………
雨落漫漫,水霧蒸蒸!
雨打芭蕉落,水滴石穿孔。
荀少彧依靠著躺椅,椅子微微搖晃著。
一陰官恭恭敬敬,於他身畔矗立著。
荀少彧悠悠長歎一聲:“昌靈山的事,還沒了了呢!”
“是的,”
陰官沉穩厚重的聲音,起伏間響起:“昌靈山神隻留一方山印,脫身而去,其神元十不存一,構不成大患。”
“真的……構不成大患了麼?”
荀少彧眉頭一簇,哼了一聲。
“這……莫非他還能卷土重來……”陰官心頭一跳,麵色沉了下來。
一尊神祗恨意,著實是讓人,不得不去重視的。
“你的動作太大了,昌靈焚毀十裡,何人看不得,何人不知得?”荀少彧的話語,愈發的冷硬,也愈發的沉硬。
陰官擰著眉宇,垂首低眉,不敢再度言語分毫。
對於縣中激蕩的暗流,荀少彧或許有所察覺,卻絕不會過於苛責在意。
但是,照成如今這般,滿城風雨之態,仍讓荀少彧有了一絲不滿。
無他,這太張揚了!
這,即是荀少彧此刻想法,也是他心中不滿的根由。
今時今日,他並未到天下無敵,橫行無忌的地步,該要遵守的規矩,還是要不打絲毫折扣的遵行。
若不然,這煌煌萬載神道,如何能有今時之秩序,今時之承平。
隻因,這秩序不但是一約束,同時也是一庇護。
“昌靈山十裡無人煙,手段是酷烈了些,但也無甚大錯。”
荀少彧慢悠悠著,道:“隻是不該留下首尾……這昌靈山,雖是個不起眼的小神,吾從未正眼看過他一眼。”
“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這條鬃狗的主人,吾也是不能不看其顏色行事。”
“那……您的意思是?”
陰官恍然頷首,眸光在閃動中,帶著一抹靈動。
“昌靈的態度,隻是次要而已。就看一看那位太阿君,到底懷著什麼心思,又到底有著什麼態度了。”
荀少彧眸子中,全然是漠然一片,空寂渺渺之極。
區區一位正八品神祗,還不值得他勞心勞力,費儘心思去揣度思量。
隻有那位若隱若現的太阿君,才是他真正為之忌憚之人。
正五品神祗的分量,可是沉甸甸的。荀少彧與其的差距,猶自比七品與九品之間的差距,還要來得驚人。
“……”
聞言,沉默不語的陰官,伸手一撩官袍,默默跪伏於荀少彧腳旁。
荀少彧淡淡看了一眼,道:“你也不用急著謝罪,這事兒……未嘗沒有轉機。”
“太阿君捏死吾,當然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但是捏死吾之後呢?”
“那地祗一脈的怒火,是他不願意,也不想去麵對的。”
地祗一脈的強勢,幾乎與坐擁九霄的天神一脈不相上下。
一旦惹得地祗、山神二脈的大戰,造成天地大亂失衡。
就是太阿君,身為此世位格的頂點,也要實實在在吃上幾個掛落。
陰官道:“難道,您是再等太阿君的態度?”
荀少彧撫掌,笑道:“沒錯,就是他的態度,這位太阿君的態度,關乎吾能不能,在當陽縣打下根基。”
他看著遠方天際,沉沉的天色,暗自嘀咕著:‘江南這盤棋,是水神和地祗的角力,天神高居九重,鬼神盤踞冥土,都是看著水神、地祗打生打死。這觀一可見全局,江南數州十數府,都是彼此犬牙交錯之態。在這其中的山神們,立場就很尷尬了。’
這當陽縣,可是盤踞金沙江出水口,水神香火興盛,有著與地祗分庭抗禮之勢。
故此,荀少彧自然深知,太阿君近幾日的詭譎行徑,倒底有著何等深意。
“他這是要試一試吾,看看吾的心性如何呢!”
若是荀少彧在交鋒中,露出一絲軟弱之態。那一位太阿君就會毫不猶豫的,架空他的權柄,讓荀少彧隻能做一傀儡。
而荀少彧的反應,也是剛烈之極,酷烈之極。
“不知那位太阿君,對吾的‘答卷’,可是滿意了?”
“或是……怒不可揭的,直接打上門來,廢了吾的城隍之位?”
荀少彧想著想著,不由得有些入神。
“主君,主君,”
驀然,一名耳報神疾步而入內院,高聲呼叫著。
“主君,”
這耳報神跪在陰官身側,抱拳拱手,道:“太阿君遣使至,”
“哦?”
荀少彧灑然一笑,道:“看來,是太阿君有了答案。”
他上前數步,伸手浮起耳報神,道:“速速請神使入內,還有……毋要丟了禮數。”
“趙虎,你也跟著一並,接迎那位貴客。”
荀少彧驀得開口,讓陰官一身子滯。
但一瞬間,陰官……或者稱為趙虎,就已經醒悟過來。
“喏!”
陰官、耳報神二人伏身叩首,深深一稽。
隨即二人徐徐退下,轉身離去。
看著二人遠去的身影,荀少彧的心思,已經轉到了即將入門的‘神使’身上。
“這太阿君,金沙龍君,兩位正五品的‘大人物’,再算上府城的那一位府城隍,就是三位‘大人物’了。”
任何一位大人物,隨便跺一跺腳,都不是他一小小縣城隍,可以擔待得起的。
“不過,俗話說的好啊,他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當陽的這局死棋,就看一看各家下法,吾又能不能全局盤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