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 許清怡進組拍戲,這部高中校園劇取景地是在上海鬆江的一所高校,拍攝周期一個多月, 還趕得上讓許清怡回北京參加北電畢業典禮。
人在上海,許清怡心裡有點沒底, 最近半個月, 某個“變態”偶爾會給她打電話、發微信閒聊幾句,話題、語調像極了一個多年不見的溫善老友, 仿佛那天晚上的事不曾發生過。
姚俊軒知道許清怡要去上海拍戲,說到時候找她吃飯,許清怡敷衍著回答“再說吧”,沒想好還要不要再和他見麵。
憑良心講, 她能平安度過作弊風波, 姚俊軒是出了力的,如果他不發那條奇怪的微博,光憑許清怡那條道歉微博,她依舊會被全網嘲。
多虧姚俊軒轉移了大眾注意力,並且讓整件事變得“撲朔迷離”, 網友也吃不準誰真誰假,還覺得許清怡是在炒作。敏感的粉絲甚至嗅到戀愛瓜的酸臭味, 都沒人去在意許清怡到底作沒作弊了。
魏姐分析過粉絲評論後, 說:“清怡, 你和那個威廉姚, 反正你倆是老同學,有空就在微博多互動一下,但最好不要見麵。”
許清怡很震驚:“我為什麼要和他互動?他又不是娛樂圈的!”
魏姐說:“這樣會顯得你很真實,人緣不錯, 說明你是個有老同學的人。”
許清怡暈倒:“誰還沒有老同學了?!又不是森林裡的猴子!”
她就在這段熱搜餘波中進了組,兩個星期後,許清怡足足輕了五斤。
彆看她平時口口聲聲說自己見多了這樣那樣的男人,好像閱儘風霜,一切儘在掌握,實際上她也隻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在那些大佬麵前哪敢囂張跋扈,表現得又乖巧又溫柔,台詞背得滾瓜爛熟,拍戲十分賣力。
應酬她會去,勸酒她會喝,大夜戲一點也不會抱怨,前輩的刁難她也隻能用一張笑臉生生受著,還得嘴甜地喊對方“老師”。有人拿作弊的事向她打趣,她就害羞地討饒,說自己那時年紀小,不懂事,怕考砸了被父母批評。
總而言之,人還沒紅,許清怡該低頭就低頭,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女主機會,在片場不會讓魏姐太操心。
這部網劇的男主角是一個選秀出身的流量男星,叫陳一柘(zhè),二十歲,個子挺高,一張臉長得見仁見智,許清怡見多了帥哥,對他的顏值很無感,隻覺得他是個性格騷包的大眼仔。
這是陳一柘的第一部劇,因為沒有受過正規表演訓練,演技很生澀。但他比許清怡紅,微博粉絲都有一千多萬,每天還有很多女粉絲堵在片場外試圖探班,所以在演員表裡他光明正大地排在許清怡這個科班生前麵。
許清怡每次和陳一柘對戲,都被他空洞的眼神和木訥的表情搞得相當無語,回到酒店對著小南瘋狂吐槽,第二天還得笑嘻嘻地繼續與他合作。
有一場雨夜戲,許清怡穿著薄薄的夏裝,在冰冷的“雨水”中來來回回淋了兩個多小時,還需要聲嘶力竭地喊叫,可是陳一柘情緒一直起不來,被導演吼得近乎崩潰,嚷嚷著讓他靜一靜,跑角落裡坐著不動了。
許清怡裹著毯子狂翻白眼,敢怒不敢言。最後,這場戲從晚上8點多一直拍到淩晨2點多,導演才勉強滿意,喊大家收工。
收工時,許清怡打了幾個噴嚏,感覺喉嚨癢兮兮的,心說要糟。
她果然感冒發燒,直燒到39度,需要去醫院掛點滴。導演臨時做出調整,讓她休息兩天,先拍配角戲份。
醫院裡,許清怡在一個三人間病房輸液,戴著口罩,同室病人並不認識她,她正好能安靜地休息會兒。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後,手機響了。
小南陪在她身邊:“姐,你電話,好像是你同學。”
許清怡一點也不想動,說話時鼻音很重:“你接一下吧,就說我病了在輸液。”
小南乖巧地接起電話:“喂,您好,我是清怡姐的助理小南,請問您是哪位?”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小南說:“哦,對不起,清怡姐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她發燒了,在醫院輸液。”
然後,許清怡就聽到小南說:“對的,就是這家醫院,好的姚先生,我會轉告她的,謝謝您,再見。”
許清怡從病床上詐屍般地彈起來:“誰的電話?”
“一位姓姚的先生,不是你同學麼?”小南看著手機上許清怡給對方做的備注:老同學-姚。
許清怡:“……”
她懊惱地躺回病床,腦袋燒得七葷八素,有氣無力地說:“以後這人的電話你彆接。”
小南懵了幾秒後一拍腦門:“噢!姐,這就是那個威廉姚對嗎?”
許清怡斜眼看她:“你可真聰明呢,現在才知道啊?”
小南覺得自己做了錯事:“怎麼辦嘛,姐,他說要來看你……”
許清怡閉上眼睛:“不見,被人拍了解釋不清。”
小南趕緊用許清怡的手機給姚俊軒發短信,讓他彆來,可是姚俊軒沒回複。
一個多小時後,許清怡的手機又響了,小南惶恐地看著“老同學-姚”在那兒閃,又觸到許清怡冷冰冰的視線,隻能硬著頭皮接起電話:“喂,姚先生您好,真的很不好意思,因為這邊有狗仔,清怡姐說她不方便見您,我剛才已經給您發過短信了……”
“……”
“啊?這……我問問她哈,您稍等。”小南用氣聲對許清怡說,“他在外頭,說給你帶了粥和點心,可以不見,讓我出去拿。”
許清怡有點愣,接著就點點頭,小南立刻放鬆了:“好的好的姚先生,請您稍等,我現在就出來。”
掛掉電話,小南準備出去,順口問了一句:“姐,他長啥樣?”
許清怡想了想,說:“方圓50米內,長得最斯文敗類的那一個,就是了。”
小南:“……哦,我試試。”
幾分鐘後,小南拎著一袋子食盒回來了,一臉的興奮:“姐,姐!你真不愧是學霸,那個成語用得好貼切哦!真的一眼就能認出來耶!”
許清怡嗬嗬乾笑,目光卻落在那幾個袋子上:“他帶什麼吃的來了?我還真有點餓。”
小南從袋子裡往外掏食盒,發現姚俊軒打包的都是粵式點心,還有一份很清淡的菜肉粥。
許清怡食欲大動,摘掉口罩坐起來,也不顧燙,急急忙忙舀了一勺粥吃進嘴裡,滿足地眯起眼睛:“唔……真香,吃了那麼多天盒飯,我都快吃吐了。”
她和小南一起分著吃點心,魏姐不在,許清怡又瘦了許多,還生著病,小南不會去控製她的飲食,見她有胃口還很開心,咬著鮮美的蝦餃說:“姐,你一會兒給人家發個短信或打個電話吧,他本來都能叫個外賣過來的,結果自己大老遠地跑一趟,這兒可是鬆江,你還不見他。”
許清怡吃著腸粉,瞟她一眼:“我第一次對人這樣麼?”
“他和其他那些男的不一樣。”小南隻比許清怡小幾個月,私底下兩人關係還不錯,大著膽子說,“好歹是你老同學。”
許清怡嗤笑:“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想追我?”
小南說:“那我覺得他在你的追求者裡長得算帥的,至少比陳一柘帥!”
說到陳一柘,許清怡莫名得有點焦慮,這幾天她原本要拍一場吻戲,因為重感冒才不得不推遲。
她以前都是演女配,沒什麼感情戲,所以這其實是她演藝生涯的第一場吻戲。
小南曾為她打抱不平:“姐,你的熒屏初吻居然是給陳一柘?我覺得好虧啊!他長得一點都不符合我的審美。”
許清怡愁眉不展,小南不知道,這何止是她的熒屏初吻,這根本就是她的人生初吻啊!
小南壓根兒不信她沒談過戀愛,認為她每次在訪談時說自己母胎單身都是在騙人,小南的原話是:姐,就你這張臉,小學時就有一串小男孩追在你屁股後頭了吧?
是,她沒說錯,許清怡的確從小到大屁股後頭都跟著一串男孩。每次上台表演節目,那些男生都會仰著腦袋傻呆呆地看著她,但這不代表她談過戀愛啊!哪怕當年她主動去“勾引”喬嘉桐,那個傻逼想吻她,都被她給躲過了。
許清怡曾經問過導演吻戲能否借位,導演隻冷冷地看著她,問:“你覺得呢?”
潛台詞就是,就你倆這點知名度,還想借位?忌諱啥呢?沒讓你倆舌吻已經很給你麵子了!
許清怡想象了一下自己和陳一柘舌吻的畫麵,那人年紀輕輕卻很油膩,簡直能讓她吐出來。
想到這裡,許清怡歎了口氣,覺得腸粉都不香了,懨懨地把食盒丟到床頭櫃上,看過點滴餘量後重新躺下:“我再睡會兒,掛完了你叫我。”
點滴要掛兩天,第二天早上到醫院時,許清怡的燒基本退了,精神好了一些,隻是身上還有點無力,感冒也還沒好。
她沒聽小南的話,一直沒給姚俊軒發過感謝消息,更沒給他打電話。姚俊軒也很沉得住氣,都沒來問她一句“病好點沒”。
小南坐在病床邊說:“姐,今天你還是休息,下午你就回酒店睡一覺吧,明天又要開始連軸轉了。”
“嗯。”許清怡打開微博隨意地翻著,突然就翻到陳一柘前一晚發的微博。
九宮格自拍帥照,各種角度的曬臉,配文卻很有意思:【羨慕啊!我也好想休假幾天,但我是個打工人,打工人天天都要上班。[酸檸檬]】
有選秀時的隊友評論:【誰在休假讓你這麼羨慕?】
陳一柘回複:【我的cp[微笑]】
許清怡本來就不是那種習慣忍辱負重的人,這一下真被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立刻去扇那呆頭鵝幾個巴掌。
——誰是你的cp?誰tm又在休假?要不是因為你這傻逼演技稀爛,我會被淋到發燒掛點滴嗎?!
小南見許清怡臉色不對,也湊過來看,看過之後氣得跳腳:“姐!這人是故意的吧?”
陳一柘微博下的評論已經開始走歪,粉絲們都對“男主角兢兢業業留守劇組,女主角卻休假幾天”這種行為義憤填膺,接著毫不意外,許清怡唯一的黑料“作弊”又被拿出來念叨。
還有很多陳一柘的粉絲湧到許清怡微博底下罵罵咧咧,意思是許清怡糊咖還要耍大牌,自己去休假,讓她家哥哥辛苦工作,實在太沒藝德!
許清怡氣得渾身發抖,給魏姐打了個電話。魏姐也很生氣,當初讓陳一柘做一番,他們已經忍讓,現在這人如此作妖絕對不能忍!讓許清怡趕緊曬出自己在醫院掛點滴的照片,怎麼淒慘怎麼來。
許清怡說:“我自己發,不好。”
魏姐問:“那讓誰來發?”
許清怡咬著牙:“我有一個人選。”
此時,姚俊軒正在公司開會,手機靜音後丟在桌上,會議室很暗,有位負責運營的同事在前方講PPT,大家都聽得很專心。
姚俊軒的手機就是這時候突然亮起,儘管無聲,也吸引到左右兩邊合夥人的目光,隻見手機上赫然亮著:許清怡。
兩個合夥人同一時間看向姚俊軒,年輕的姚總監麵無表情抄起手機,丟下一句“抱歉”就起身離開會議室。
合夥人A:“嘖!”
合夥人B:“唉……”
姚俊軒接通電話時已經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喂。”
“你現在有空嗎?”許清怡問,“有個事我想請你幫忙。”
姚俊軒問:“什麼事?”
許清怡三言兩語把事情說完了:“幫不幫?”
姚俊軒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室外一座座摩天大樓,沒有回答,嘴角卻含著笑。
許清怡等了幾秒鐘後,突然放軟語氣,嗲嗲地說:“姚俊軒,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會幫我的。”
她是故意的,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也知道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就是撒個嬌賣個萌耍個賴罷了,許清怡能屈能伸,一點也不覺得丟人,如果他喜歡這種,她甚至可以說得更多:“幫我一下嘛,姚俊軒,拜托你了,好不好嘛?一會兒我就把照片和文案給你,很簡單的,動動手指就行哦。”
姚俊軒閉上眼睛聽她說話,近乎於享受,末了問:“你還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