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扔掉戒指,你也是我的。”
房間開著燈,冷白的日光燈與伴著水味微風闖入的不真實的夕陽將站在床邊的青年分成兩半。
一麵是微醺的暖橙色陽光,洋洋灑灑落在眉宇發梢間柔和了並不在笑的神情,加賀穀轉身麵向琴酒,把晚霞擋在身後,往前走了兩步離開窗邊,身上的冷清氣質和界限分明沒了濾鏡柔化在普通的燈光一覽無餘。
握緊自己忽然失去某物格外不習慣的右手,這個重新站在他麵前的人深深刺痛了琴酒的眼睛,他卻不願意挪開哪怕一瞬的視線。
黑衣銀發男人緩步走向加賀穀,威尼斯建築普遍不高,視線中的對方背景是從紫藍暈染到橘紅的雲,儘頭水天相接的地方歸於沉寂漆黑,他視線糾纏著對方,如同惡魔低吟般說道。
“加賀穀,你既然從地獄爬回來,就永遠彆想擺脫我。”
“……哦,是嗎?”
對琴酒不斷靠近傾倒過來的壓迫感不為所動,加賀穀瞥了眼牆上掛鐘,做出戒備的作戰姿勢:“你應該已經發現了,我現在召喚不出加特林,距離逢魔之時還有五分鐘,這段——”
“疼。”
一聲分貝極低卻在這種嚴肅環境下無法被忽視的嚶嚀讓在場站著的兩人愣住,循聲望去。
好像是地上挺屍的人魚發出來的。
琴酒向加賀穀走去,至於橫在房間中央擋路頭發披散極占地方的不明生物,他自然沒有繞路這個選項,按照自己的步伐間距直接一腳跨過去。
此刻垂頭,盯著腳下雙目緊閉,額頭有一指寬窟窿理應死透的生物,琴酒可不相信自己剛才是幻聽。
他收回剛邁出去的腿,一腳重踏在碣的胸口。
“咳唔——”
整尾魚直接弓身彈了起來,與此同時還有一枚完好無損的子彈像嗆到氣管的花生米一樣被從創口噴了出來,掉落在地發出輕響。
彈丸在木質地板上滾了兩圈,被碣的一縷頭發擋住停下。
“……”
“……”
一開始是腦袋突然陷下去一個坑,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不敢動,躺著躺著更加找不到起來的機會,直到被琴酒踩到了自己地毯般的波浪長發忍不住痛呼。
人魚睜著水光流轉要哭不哭的滾圓眸子,他跟琴酒瞪視片刻,忽然打開了某個開關,泥鰍一樣瘋狂扭動身體從琴酒腳下逃生,嚎叫著害怕一類驚嚇詞,無頭蒼蠅似的朝宿主撞了過去。
已經生出來的孩子哪有塞回來的道理?
原本沉著冷靜,準備好跟酒廠第一殺手過上兩招的加賀穀知道他要做什麼,看著胡亂衝過來的人魚一瞬間無法控製表情管理,被嚇到後退數步重新抵回到窗前。
然後像很多熱血漫主角一樣在危機中爆發潛能,終於驚恐地在千鈞一發之際召喚出冒藍火的加特林懟到了碣臉上來了個親密接觸。
“!!?”
看著內裡似有電弧蜿蜒,顯然沒上保險隨時可以一炮轟出來的加特林,碣驚慌地抬起腦袋。
加賀穀沉重喘息著,拍拍他剛才一通掙紮弄亂顯得有些毛糙的頭發,道:“我覺得有關房子和房租的問題,我們需要重新商討一下。”
碣登時眼淚就落下來了,他現在用的這款眼影明顯防水效果也不太好,臉上妝容立刻就斑駁了,眼影暈染得色彩斑斕。
加賀穀安慰著,悄悄往旁邊飄了兩步,跟其保持一米以上的安全距離。
類似生人魚這樣的體驗,絕對不想再嘗試第二次了。
忽然想起了什麼,加賀穀轉頭看向被刻意忽視陰晴不定的琴酒,牽起人魚帶蹼的手並肩站著,朝男人溫柔一笑:“啊呀,介紹一下,這是小和也。”
碣:“?”
門外暗中保護的降穀零:“……?”
這毫無邏輯可循的話和兩人間熟稔的相處模式讓琴酒臉色愈難看幾分,不相信甚至覺得加賀穀在耍自己。
深邃綠眸看著黑發青年,從鼻腔裡壓出一聲冷哼,轉身離開。
那個銀發男人前腳剛走,加賀穀就接到了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來電,他想了想接通。
“哈哈哈哈實在是太有趣了——”
電話那頭爆出圍觀了整場高清好戲的貝爾摩德一連串杠鈴般的狂笑。
耳朵疼的加賀穀木著臉掛斷這具有穿透力的聲音,麵帶溫潤微笑啟唇。
“S.H.I.T。”
——
這糟心的一天才過去一半,遠沒到可以休息的時候,沒了小久保之前搜集的情報,天也不早了,索性先確認時化重災區縮小調查範圍。
黃昏已至,把小久保交給降穀零照顧後,加賀穀直接帶著碣進入了死角。
因為之前精神力損耗巨大,為了防止解除後又召喚不出來,加賀穀把加特林放在腿上,坐在船都就地停泊在水路中央的其中一艘上對碣進行思想工作,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達成約定,讓他在解決進出卡的難題前徹底打消回到附身印記裡的想法。
加賀穀望著打蔫白菜樣的人魚,以前因為很少有人類能看到對方而沒注意到,他忽然發現這個孩子可能有點社恐。
“你現在應該能做到改變外形了吧?”
一手托著下巴思索,加賀穀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膝上的加特林,器身上詭異的符文跟著閃爍晃動:“雖然不知道當初附身的願望是否已經完成,現在你身上的妖魔氣息已經很濃鬱了。”
“我記得夏目曾提到過,強大的夾縫居民可以被常人看到,甚至還有順利進入人類社會生活的存在,按理說你也應該可以做到……”
碣雖然強大卻好像並不能完全控製自己的力量,總不能讓他一直藏在某處,遇到困難就要征服困難。
加賀穀停下叩擊的手指,淺笑著建議道:“把魚尾變成雙腿試試吧?”
“腿?”
碣坐在船邊,半個身子落在外麵,晃動尾巴攪弄戲水,聽到加賀穀的話伸直軀乾尾端抖了抖,神情是很糾結的。
他知道人類都是兩條腿的,可沒見過實例,具體要變成什麼樣子卻一頭霧水。
注意到人魚的困擾,看了眼自己還算勤於鍛煉、筆直勻稱的雙腿,加賀穀不是很想獻身說教。剛才休息了一會他覺得自己感覺好多了,提著加特林浮起來:“跟我來。”
尋尋覓覓帶碣找到一家有全身服裝模特道具的店,雖然是女士服裝店但區彆應該不大。
他指著身穿華麗端莊華麗紅色禮服的假人道:“你先研究一下,我去外麵跟意大利的妖魔們打聲招呼。”
圍著麵前的不會動的人偶轉了幾圈,非常感興趣的碣點頭如搗蒜。
暫停在天黑了大半,隻有天際一抹霞雲的死角空間雖然隻有一個活人卻一點也不顯寂寞,雖然沒有以前的橫濱那麼猖獗肆虐,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個中種類該有的也不缺。
從妖魔鬼怪彙聚成團的位置判斷,看眼地圖估算最大源頭在聖馬可廣場附近,距離限製還在,加賀穀不打擾碣變人,先隨便抓住路過的小妖魔武力碾壓威逼利誘套話。
麵對他身上洶湧的妖魔怨氣,心態差一點的早就抖如篩糠了,最大的困難還是交流問題。
總的來說時政任務並不難解決,沒一會幾處時化嚴重點就弄清楚了大概,跟橫濱都妖魔們熟悉起來後,加賀穀掌握了交流方式:消減掉一隻妖魔被時化感染的症狀卻沒有將其封印回黃泉,證明自己並不是站在他們的對立麵;然後找幾隻個頭小瞧上去就精明的講話,表示自己雖然很凶但是會講道理。
大半個小時下來,那群大妖魔們彙聚的地方哪幾隻大個頭在打架,有什麼強項弱點也都知道了。
加賀穀甚至得知聖馬可教堂前方威尼斯地標之一的聖馬可鐘樓,時化最嚴重的位置在那裡,是因為一九零二年鐘樓倒塌壓死的那隻貓曆經千辛萬苦從彼岸回來,卻發現自己的管理員主人早就去世傷心之下形成的陰鬱氣場。
“原來如此,還真是讓人唏噓。”
停在人類肩膀上有多條觸手,身形卻隻有茶杯犬大小的妖魔左右看看,示意加賀穀附耳過來:“不過還有另一種傳聞,說它是因為老相好……”
窸窸窣窣。
果然八卦是沒有界限的。
加賀穀嘴角一抽,笑著附和:“咦?不會吧?這可真是……”
又足足等了一刻鐘,逐漸開始有些擔心人魚會不會變出什麼幺蛾子的加賀穀終於聽到身後不遠處伴著勁風傳來歡欣雀躍的呼喚。
“快看快看!怎麼樣?”
那聲音仿佛期末回家迫不及待炫耀自己拿到獎狀的孩子,可能是下午把人魚從連同靈魂的印記裡拽出來的親密接觸產生了什麼化學反應,加賀穀愈發有種自己養了個兒子的錯覺。
他帶著老父親的慈祥回頭看去,沒有父慈子孝的美好畫麵,隻撞見了一個白花花光著下半身的變態。
加賀穀:“……”
他以為看了那麼多電視劇,近期審美也十分過關,這條人魚總該知道變條褲子套上,沒想到還是高估了他的智商。
碣還是飄著過來的,他在加賀穀麵前急刹車,怕人看不清楚還往上湊了湊。
“看嘛,你為什麼突然閉上眼睛?”
“……”
險些心梗,加賀穀舉起了手中的加特林把人魚推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