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發生了什麼?]
[我沒理解錯誤的話,從他們進入沃西古堡開始,就進入了畫中的世界,繼續下去,他們的記憶會被同化,徹底成為畫中的人。]
[……然後就像小女孩口中的“爸爸”那樣,被一輪又一輪剝皮放血,在畫卷裡反複被用光又反複恢複,變成畫紙和顏料?]
[結合詛咒之畫本身的背景,就是那個畫家用妻子和女兒製作出來的邪物。有理由懷疑,封進畫中的人越多,這幅畫就越厲害,看似不斷剝皮放血,實際上應該是在反複壓榨畫中人的靈魂,增強詛咒之畫的力量。]
[嘶——這麼說來,從他們一開始進入古堡,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詛咒之畫應該有某種蒙蔽認知的奇異力量,待在畫中的時間越長,越容易被同化。所以他們才會遺忘掉自己真實的來曆,把自己當做借宿的探險者,我懷疑要是再等一段時間,他們將會被同化更深,說不定就把自己直接當做古堡的主人,那位沃西夫人的兄弟姐妹之類的,徹底住下不走了……]
[評論區好多大佬,說得頭頭是道,我從頭看到尾隻會喊救命,這就是人與人之間智商的差距嗎?還是人類又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悄悄進化了嗚嗚嗚?]
[雖然聽不太懂,但好有道理的樣子。]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很顯然,這突然出現的超凡存在,超出了詛咒之畫一般模式下的應對極限,不受虛假的認知同化,所以詛咒之畫直接暴露出本來麵目,也就是,徹底掀棋盤了唄!]
[等等,我沒記錯的話,這位好像是那個當初帶走無名無貌之神神像的超凡者?現在他又來帶著詛咒之畫,而且看上去對這幅畫很熟悉,難道說,這本就是他的所有物?]
[古典美人我可以!]
從喬伊出現開始,直播評論區就沒停過。
直到整間古堡、連同外界烏雲沉沉的天空都開始扭曲變形,由三維向二維跌落,似乎有一張籠罩天地的無限大的畫卷呈現出來,直播屏幕中的畫麵也開始劇烈的扭曲閃動。
無形的空間如起伏的海浪般錯亂著,注視著直播畫麵的所有人都開始頭暈目眩,仿佛被人在腦袋裡攪來攪去,眼前一片恍惚。隻有極少數靈性高於常人的人,還能如常觀看。
鋪遍了整個世界的鮮血朝著喬伊的方向洶湧而來,所過之處,一切都被融化、吞噬。血淋淋的鬼臉、荊棘、一叢一叢血一般燃燒的玫瑰,在血海之中浮動,無數的意象在同一時間呈現,自四麵八方,湧向同一個人。似乎要將他整個人刺穿,咬碎,燃燒成灰。
那幅不斷顯化的畫卷似要將他包裹。
喬伊站在原地沒有動,周圍洶湧血海煽動起氣浪,他的短披風在掀動的氣浪中飛揚,那絲綢般的漆黑長發也隨之飄動。
他突然抬起手,手中無聲無息浮現一卷畫。
嘩啦——
畫卷被展開的聲音隨之響起,似乎有虛幻的畫紙從喬伊腳下鋪展開來,一頭延伸向遙遠的天際,一頭延伸向古堡中的那對母女。
雪白的畫紙鋪展過處,有五顏六色的光輝在其上躍動,某種極誘人的夢幻般的氣息在浮動,將燃燒著的深紅色血海都染上了七彩的色澤。
靈性高的人隱約能看見有一張虛幻的餐桌在喬伊與那對母女之間描繪而出,喬伊在餐桌的這頭,而她們在餐桌的另一頭。
在他們周圍,是湧動的猙獰的血海,與鮮血之中跳躍的火焰般的
七彩色澤,血色與七彩的火焰彼此交織,互相吞噬,寸步不讓。
天地間似乎有兩張畫卷交疊在一起,畫卷中的內容不斷向著對方的畫紙上蠶食而去。
一時之間,竟是勢均力敵。
一襲漆黑長裙的女子眼中飛快掠過一抹訝色:“這是……《最後的晚餐》?”
“原來你認識啊,這就再好不過了。”喬伊在那虛幻的餐桌前坐下,好整以暇地支起手肘,欣賞著周圍洶湧的血海與彩色光焰互相傾軋,兩張畫卷在天地間瘋狂拉扯。
他的目光又轉到對麵的母女二人身上,做了個請坐的手勢:“這樣的場麵我可是期待已久。”
“……好歹也是我至今為止最得意的作品,我可是早就想試試看,它和《安息日》相比,誰更有資格成為協會最高的珍藏。”
他說話時語氣平靜,嗓音透出輕快的笑意,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有種極簡單的純粹。
“還要謝謝你們滿足我這個願望呢。”
女人的麵色卻愈發凝重。
——《最後的晚餐》不過是這個人的一件作品罷了,是組成這個人實力的極小一部分,但《安息日》卻寄托了她們全部的力量,是母女二人靈魂唯一的棲息之處。
這兩幅畫在表現上勢均力敵,卻不代表眼前這人拿她們沒辦法,對方還有太多手段,如果不是他想要試一試自己的作品能發揮多大的力量,她們所麵對的攻擊肯定遠不止此。
這樣想著,身為惡靈的她竟不由感到一陣絕望,她感覺到牽著自己手的那隻小手也在不知不覺加重力道,小女孩的緊張與恐懼都通過這個小小的動作傳遞到了女人的心中。
……難道真的要被抓回去,從此被禁錮在一卷小小的畫卷之中,再也無法得見天日?
虛幻的畫卷世界在傾覆,周圍的天地蔓延出道道裂縫,有數不清的彩色光焰於裂縫中燃燒,隱約露出了外界真實世界的一角。
……不,不可以!絕不可以!
從喬伊到來就開始不斷蔓延的絕望情緒終於徹底爆發,母女二人的眼瞳瞬間變得全黑,死亡那一天的記憶碎片仿佛又在腦海中回閃,強烈到極點的情感化作恐怖的精神風暴,以兩人為中心,向著周圍蔓延。
被深愛的丈夫親手殺死的絕望與怨恨;被親生父親放走全身血液,隻能像個破布娃娃一般倒在地上,感受著自己越來越冰涼的體溫,在狹小的畫室中一點一點走向死亡的恐懼與不甘;被禁錮在畫作之中數十年的黑暗與孤寂,好不容易逃離禁錮又要再次被抓回去的絕望……種種負麵情緒都在一瞬間爆發,化作《安息日》最佳的養料,有強烈至極的靈性燃燒起來。
轟!
扭曲的靈性波動向四周不斷擴散,為怨恨與絕望吞噬的漆黑眼瞳中似乎隻剩下無理智的瘋狂,母女二人的形體瞬間潰散,與整個畫中世界融為一體,化作畫紙與顏料。
在她們潰散的瞬間,似乎有無儘的鮮血從兩人體內噴湧而出,湧向了整片天地。
赤紅色的血色火焰驟然大盛,一瞬間壓過了那些七彩的光澤,趁著這一刹那的壓製,虛幻的《安息日》畫卷宛如遊魚一般飛快抽離,連帶著其中的母女二人的畫像也如瞬移一般飛速倒退,一切都在變得虛幻、黯淡。
就像是被鋪在桌上的兩張畫卷中,疊在
“留下來吧。”
一根手指突然出現,按住了畫卷的一角。
——不知何時懸浮而起的青年緊緊按住了半空中不斷虛化的畫卷一角,讓其掙脫不得。
他漆黑的雙瞳中,幽深濃鬱的銀色蔓延開來,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精神波動向四周發
散,號令著這片虛幻的天地。也讓那飛速退去的畫卷在半空中停滯,發出一陣顫抖。似乎是想要反抗他的命令,卻最終沒能做到。
整片虛幻的天地已經變得一片淩亂。混亂的空間、五顏六色的色塊,就像是被打翻的調色盤塗在了空白的畫紙上。喬伊在五顏六色的色塊中穿行,順著被摁住的畫卷一拉。
刷——
差一點成功逃跑又將自己隱藏進色塊中的《安息日》一下子被他拉了出來。
扁平的畫卷在展開的瞬間由二維向著三維變化,很快,畫中的一切又重新變得立體。
古舊的城堡,被鮮血染紅的地板與牆壁,重新聚攏了形體的母女二人,以及不請自來的客人。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時候。
與那時不同的是,母女二人的狀態。
——她們身體內的鮮血似乎被放得乾乾淨淨,神色慘白地癱軟在城堡的一角,讓人恍惚以為這是兩張被人製作出來的紙人。
被怨恨與絕望所點燃的瘋狂從她們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震怖。
——她們是生生被喬伊打清醒了。
一襲漆黑長裙的沃西夫人不可思議地注視著青年眼中尚未消退的銀色,還能回憶起剛才完全不受控製被迫重新現形的感覺。
“好恐怖的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