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為了這個失眠嗎?”
雙手握住他的手,暖和的橘色燈光下,今淼目光坦然:
“除卻生死無大事,既然你都說是小風波,不要小看我,睡吧。”
第二天一早,閆伯神情凝重敲響他倆的房門,客氣轉達霍嘯雲邀請今淼共進早餐。
“我也一起去。”
無視欲言又止的閆伯,霍鑫泓早先一步換好衣服,平靜牽過今淼的手,神情冷漠:
“今年還沒和爺爺一起吃過早餐,不能錯過。”
“你怎麼也下來了?”
聽見輪椅響動,坐在主位的霍嘯雲眉頭緊皺,不由分說責備推著輪椅的今淼:
“鑫泓大病初愈,讓他這麼勞累,你吃乾飯的?”
餐廳裡除了霍嘯雲和閆伯,還有一個中年男子站住落地窗旁,他一身燙得筆直的西裝,金絲眼鏡後的雙眼沒有半點感情,低頭看著手上的平板,是霍嘯雲的秘書歐銳。
聽見兩人下來的聲音,歐銳微微抬起頭,朝霍鑫泓一頷首,對他身後的今淼視若無睹。
“是我自己要下來。”
輪椅停在桌前霍嘯雲的正對麵,霍鑫泓牢牢握住今淼的手,隔空直視霍嘯雲的雙眼:
“他是我的丈夫,不是傭人,爺爺要是不會尊重人,下次就不要邀請了。”
在霍鑫泓身旁坐下,今淼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桌麵,心裡歎了口氣:
自己還真是天真,就這劍張拔弩的氣氛,還想著填飽肚子。
“什麼意思?”
微微張大嘴巴,霍嘯雲的視線無法移開,甚至需要再三確認說這話的真是霍鑫泓:
昨天霍鑫泓尚且連話都說不連貫,而今不僅吐字清晰,乃至忤逆他的意思?!
“砰”一聲巨響,他一掌拍在實木餐桌上,嘴唇發顫:
“敢這麼跟我說話?”
“對,你沒聽錯。”
拍了拍今淼的手背,霍鑫泓遞給他一個抱歉的眼神,方轉過頭開口:
“如果爺爺所說的共進早餐就是這樣,那容許我倆失陪。”
“豈有此理!”
撥開閆伯想攙扶的手,霍嘯雲顫顫巍巍舉起拐杖指著今淼,兩眼卻是盯著霍鑫泓:
“歐銳,給他看!”
“是。”
回答似機器人一樣,歐銳徑直走上前,把平板放在霍鑫泓麵前,裡麵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主播,身邊還站著兩個打碼“路人”:
“昨日,霍氏集團總經理霍鑫泓攜丈夫公開亮相,伉儷情深令人羨慕。相信大家都很好奇,這位被霍家欽點的兒婿,到底是什麼來頭?”
打碼“路人A”:“大家都被他騙了,他哪是什麼貴公子,就是個鄉下野種。”
打碼“路人B”:“靠賣上位,為了幾個臭錢無所不用其極,我們以前跟他是一條村的,他為了掩蓋自己的出身,買通村委把養大自己的大舅子趕出村,連房子都推倒,你說他是人麼?”
碼打得不算走心,儘管經過變聲處理,今淼依然一眼認出——那是鐘鐵和黃茜!
“我不知道你是給鑫泓喂了什麼迷藥,”
鷹一樣的目光射向今淼,霍嘯雲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令人想起欣賞獵物逐漸失去抵抗能力的巨蟒:
“這個新聞我讓人壓下去,是為了霍家的名聲,你自己知道你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
手上傳來厚實的觸感,自適才起今淼一直在暗暗觀察霍鑫泓的反應,見那人全程下來麵不改色,不由有了底氣:
“請你儘情發出去,不要拿我不需要的東西逼迫我感恩,我沒關係。相信世界上還是有腦子的人占大多數,要是隨便阿貓阿狗叫兩聲就以訛傳訛,這個社會藥丸。”
視頻發出去,今淼敢保證,最慌的不會是他,而是今家,他們會第一時間跳出來否認。
一旦關於今淼身世的事坐實,等同坐實鐘家拐帶兒童,今揚波鳩占鵲巢的事人儘皆知;而今家最擔心的莫過於霍家翻臉,他們不但可能要把得了的好處吐出來,還要應付霍家的震怒。
而鐘家夫婦之所以會錄這種視頻,必定是收了某些人的好處,以為這樣做能讓今揚波取代今淼嫁入霍家,以他們的智商絲毫不奇怪。
側過頭看他,霍鑫泓眼裡半是意外半是欣喜,唯獨沒有預計中被背叛的憤怒,讓對麵的霍嘯雲氣得臉色發白。
“還嘴硬?”
握住拐杖的手青筋畢現,霍嘯雲陰惻惻看了歐銳一眼,後者會意,默默換下一個視頻:
地點在一處昏暗的後巷,鏡頭中是兩三個穿著背心人字拖、染著劣質金發的小混混。
“今淼嘛!當然知道啦,我們可是好哥們!”
往地上呸了一口,小混混接過攝像人遞來的煙叼在嘴上,露出一口黃牙:
“我們那時可是七中街頭霸王,任誰見了我們都得低頭。”
七中是市內人儘皆知的垃圾職中,裡麵某些學生進拘留所的次數比上學還多。
“不過他可真不夠意思,那回說好乾一票大的,莫名其妙人間蒸發。”
旁邊的小混混七嘴八舌附和,有一個插嘴:
“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個像他的人,可怎麼喊也沒反應。我看他要麼就是飛那什麼飛到失蹤,要麼就是腦子壞了。”
“你說他嫁入豪門?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攝像者的問題,幾個小混混捧腹大笑,上氣不接下氣:
“得了吧,他那個弱雞,拿板磚還沒勁,除非有錢人就好他這口……”
及時掐斷視頻,霍鑫泓麵無表情看了歐銳一眼,淡然望向神色陰鷙的霍嘯雲:
“看完了,比起罪犯的話,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和淼淼要去吃早餐,你們自便。”
“不準!”
明明是他最引以為傲的長孫,為什麼偏偏要在這種事上鬼迷心竅?簡直跟他爸媽如出一轍。
臉上深深的皺紋在咬牙切齒的嘴唇周遭往外伸展,霍嘯雲對兩人怒目而視,一時口不擇言:
“什麼媽什麼兒子,我霍家的血脈哪會做出這種事!”
“你會為你今天的話後悔。”
沒等霍鑫泓開口,今淼忍無可忍,倏地站起身,目光深沉而清澈:
“有些話他不好說,這個惡人我來做好了。你憑什麼侮辱他和他的母親?就仗著你是他爺爺?對他而言兩個都是他的血親,非得逼孫子在人前罵自己親媽,你是不是哪裡不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