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Sullivan夫人,或許應該稱呼她作霍太太,皮膚保養得很好,看上去比她的實際年齡至少要年輕十歲,完全看不出是兩個孩子的媽。
她穿著一件華貴的淡紫色露背曳地長裙,金色波浪長發柔柔披在肩上,走路時身上的翡翠與鑽石首飾會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你好,”
她走到兩人麵前,目光停留在今淼身上,華語比想象中流利:
“不介紹今先生給我認識嗎?”
謝婉筠夫婦識趣地退到一旁,三人之間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尷尬,今淼心底歎了一口氣,不動聲色推了推霍鑫泓的胳膊。
“淼淼,這位是OrO’Sullivan夫人,我的母親。”
感覺到今淼的動作,霍鑫泓眸光冷峻,儘管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煩,心內卻不得不按捺下拉他轉頭離開的想法,漠然開口:
“母親,這位是今淼,我的丈夫,介紹完了。”
今淼:……
“很高興認識你。”
似乎對兒子疏離的態度已習以為常,O’Sullivan夫人向今淼伸出手,笑容看上去很和善:
“你比報紙上要好看,謝謝你照顧我的兒子。”
禮貌地回握住她的手,今淼誠懇答道:“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你很漂亮。”
“晚會快開始了,我們進去吧。”
僵硬打斷兩人的話,霍鑫泓輕咳一聲,低頭看向今淼:
“我們去露個臉就離開。”
“這多可惜,”
靜靜看著兒子,O’Sullivan夫人微微向身後抬了抬手,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迅速上前,站在她身邊,她便開口介紹:
“這是我的男朋友,艾珅。”
麵無表情忽視艾珅伸出的手,霍鑫泓冷冷點了點頭,不鹹不淡應道:
“哦,我們進去了。”
“你還好嗎?”
自從見到O’Sullivan夫人後,今淼便感覺到霍鑫泓身上那股冷死人的氣場更嚴重,如果平時不過是普通下雪的冬天,當下則可以用置身北極來相同。
被他臉上如同冰山一樣的冷漠震懾,他們進入場內後不僅暢通無阻,連走近問好寒暄的人都極少,今淼溫和問:
“心情不好的話,我們回去?”
“不行,”
簡單明了答道,霍鑫泓接過侍應遞來的競拍號,挽著今淼在前排坐下,聲音冷硬得像是裹著一塊千年寒冰:
“這次露麵很重要。”
不曉得他所說的重要是指什麼,今淼隻知道接下來半晚,霍鑫泓像一個沒有感情的舉牌機器,從琺琅鑲鑽珠寶到十六世紀手稿,幾乎半數拍賣品均被他納入囊中。
若不是今淼及時阻止,他甚至要競價買下一件奧斯曼帝國時期的女式真絲睡衣,兩人絕對用不上。
“讓我們感謝霍先生的慷慨!”
在熱烈的掌聲下,拍賣主持人恭敬站在霍鑫泓和今淼身邊,遞上話筒:
“聽說霍先生日前剛辭任總經理,一直以來您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麵,這次是為了慈善,特地破例嗎?”
霍鑫泓麵不改色:“是的。”
“令人敬佩!”
又一陣零落的掌聲響起,主持人打鐵趁熱,追問道:
“剛才霍先生拍下了不少珍品,打算用作收藏嗎?”
“不然呢?”
挑起眼眉,霍鑫泓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當著眾人的麵一手搭上今淼的手:
“當然裡麵部分是送給我丈夫的禮物。”
“再次謝謝霍先生的善心!”
拍賣結束後本應還有一場晚宴,但霍鑫泓明確拒絕主人的邀請,留下幾張支票,遂牽著今淼大步流星往外走。
“慢一點,我跟不上。”
故意一邊軟聲喊他一邊捏他的掌心,那是今淼隨便找的借口,挨近他身邊:
“我突然想去坐船吹吹風,可以嗎?”
聽見他的話,霍鑫泓果然慢下腳步,低頭看了他一眼,眸中掠過很多複雜的情緒,最終吐出一個字:
“好。”
讓來接兩人的司機送他們去塞納河的碼頭,霍鑫泓直接包下一架遊船,和今淼坐進空蕩蕩的船艙,看著窗外的夜色沉默不語。
“抱歉。”
感覺到背後貼上來溫暖的身軀,霍鑫泓繃緊一整晚的神經終於得到一絲絲舒緩,怔怔握緊環住他的手:
“是不是嚇到你?”
“沒有。”
臉貼著他的臉,今淼聽見他沉穩的心跳,輕聲說:
“要不要說出來?可能會輕鬆一點。”
“我在六歲時被她帶回都柏林,”
明明早決定了鎖在心裡不對任何人提起,但麵對今淼的勸說,霍鑫泓似是沒有抵抗力,精心修築的堤壩裂開點點隙縫:
“第一年她禁止我提及霍家的任何事,甚至禁止我說華語,讓我忘記跟華國的一切。她把我送到當地的學校,試圖讓我融入那裡的生活。但是我的膚色和長相,還有其他人刻意的疏遠,所有事都在提醒我,我跟他們不一樣。”
小孩子的惡意是最直接的,他在那時經曆了很多本不必經曆的事,有些忘記了,有些偶爾還會記起:
“再後來她通過放縱自己逃避傷痛,我外祖父看不下去,將我送到倫敦的寄宿學校。”
和霍逸海不幸的婚姻,幾乎毀了那時年僅二十五歲的O’Sullivan小姐,她開始流連社交,和各式各樣男人**。
令霍鑫泓印象深刻的一次,是眼睜睜看著母親中午帶了三個男人回家,晚上從她房裡出來的居然是另外沒見過的兩人。
“她是成年人,這是她的自由,我無意去指責她。”
顧慮外祖父的勢力,這些事沒有被公之於眾,但“愛爾蘭最浪蕩的女人”這個稱呼,很快在歐洲上流社會中傳開。
“我的外祖父請求我體諒她。”
霍鑫泓這麼說,蔚藍的瞳孔中倒映著夜裡塞納河的水光,話中無悲無喜:
“他說我父母的結合是個錯誤,而我與弟弟是罪惡的果實。”
“他怎麼能這麼說?”
心疼收緊抱住他的手,今淼伏在他肩上,吸了吸鼻子:
“你們有什麼錯?”
“那段日子,我確實多次認為,她是為了懲罰我才把我帶在身邊。”
垂下眼眸,霍鑫泓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另一個人的事,他握住今淼的手,偏過頭看他,眸色深沉:
“當時我認為婚姻是從互相折磨到同歸於儘。”
“沒想到。”
鼻尖蹭著他的鼻尖,兩人的氣息粘稠地糾纏在一起,今淼的睫毛能觸到他纖長的睫毛,癢癢的:
“現在呢?”
“大概可以把折磨換成折騰,”
捏住他的手腕,霍鑫泓將他摁倒在長椅上,嘶啞道:
“你覺得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