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攤牌(2 / 2)

這可是害自己穿來的罪魁禍首,孟晚陶盯著老夫人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笑著看了看屋子,道:“老夫人難得來一趟,孫女這邊實在沒什麼好招待的,小瓷,給老夫人倒碗水。”

小瓷一臉茫然。

水?

是她們平日裡喝的白水嗎?

老夫人能喝那個東西?

見小姐也沒有改口,小瓷隻好帶著一頭的疑問,過去倒水。

小瓷倒水的功夫,孟晚陶又道:“孫女這裡實在簡陋,也沒個軟墊請老夫人坐,要不……”

她說著側了側身,拍了拍身旁的床榻:“請老夫人坐床上罷,我們祖孫也好享享天倫之樂!”

惡心人誰不會,她陰陽怪氣向來滿級!

原本看到孟晚陶這張與鳳瀟七八分相像的臉,老夫人就已經血氣翻湧,再聽她一口一個孫女,還什麼天倫之樂,差點沒把她氣吐血。

上不得台麵就是上不得台麵,雖然從沒對她抱什麼希望,但長成這個樣子,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還目無尊長,實在讓她厭惡至極。

“不用。”老夫人冷聲開口。

外麵候著的丫鬟馬上搬了個軟椅進來,周媽媽便扶著老夫人在屏風處坐下。

“說罷,”老夫人並不想在這裡多待,開門見山道:“什麼事非要見我?”

孟晚陶也不轉彎抹角,直接道:“我要我爹的私產,還有我娘去世時留給我的遺物,不限於衣物首飾,還有我娘名下的田鋪。”

鳳瀟當年好歹也是豔冠群芳,又是孟司壤給贖的身,手裡自然不可能沒有財產傍身。

相反,她不僅有,還有不少,這些都是蘭姨偷偷告訴她的。

如果她娘沒有變賣過資產,應該有兩塊良田,一個綢布莊,還有一個脂粉鋪子。

至於現錢有多少,蘭姨也不清楚,她便也沒提。

她覺得她娘手裡現錢也不會少了,但這是不好確定的事,再加上她都跟著去了邊關,那邊貧瘠艱辛,那幾年,估計也花得差不多了。

離著那麼遠,她娘又從沒想過一輩子都留在邊關,再加上她在京城也沒有親戚,關係最好最信得過的就是蘭姨,若真要變賣資產,她遠在邊關,這邊的事,自然要蘭姨幫著料理,蘭姨沒經手這事,那這些資產定然沒有變賣。

邊關可沒人敢吞陛下下旨嘉獎的忠烈之士的遺物。

這些東西,也隻能落到孟府手裡。

在不在老夫人手裡,她不知道,但老夫人肯定知情。

見老夫人臉色微變,孟晚陶就放心了,她果然知道。

“莫說你隻是個女子,”老夫人對這個弄出這麼大動靜,卻隻為一點錢財的孫女,更是嫌棄到了極點,她臉色更冷了些:“就是個男子,不成家,也沒索要家中資產的道理。”

“家中資產?”孟晚陶抿了抿唇,一臉茫然:“我要的是我娘留給我的私產,怎麼就算家中資產了?”

老夫人:“……”

“老夫人不是從來都不認我娘是孟家人麼?”孟晚陶又道:“怎麼現在又說我娘留下的東西是家中資產了?莫不是老夫人認可了我娘?就算我娘是孟家人,那也是我娘的嫁妝,孟家竟私吞女方嫁妝的麼?”

這話觸了老夫人逆鱗,她重重拍了下軟椅扶手,恨聲道:“什麼嫁妝!休要胡說八道!我不曾見你娘什麼私產,你要要,去找你娘要去。”

孟晚陶無奈抿了抿唇:“我娘已經死了,老夫人這話就不講道理了。”

老夫人看她這個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還沒等她氣順了,就聽到這沒規矩的又道——

“既然老夫人說沒見過我娘的資產,”孟晚陶一臉無奈:“那我就隻好去大理寺擊鼓鳴冤,請大理寺幫忙查一下,當年我娘名下的資產現在都在何處。”

老夫人大怒:“你敢!”

她確實對鳳瀟當年那點資產看不上,但她讓人處理,總歸還是落在了府上人手裡,真要查,當然查的出來,要鬨開了,伯爵府可丟不起吞女方私產的臉!

“我現在這樣,”孟晚陶說著咳了一聲,臉上血色更淡了些,說出來的話比剛剛也弱了不少,可話裡的強硬卻絲毫不減:“也沒幾天好活了,老夫人覺得我還會怕什麼?”

“老夫人喝口參茶潤潤口罷。”周媽媽適時出聲打斷。

老夫人英明一世,獨獨在碰上跟鳳瀟有關的事,就容易失了理智。

鳳瀟的資產先不論,就說三小姐去大理寺告狀這事,隻要府上不放行,她出得了這個莊子麼?

就算出得了莊子,孟家現在雖然不如當年,可在京城的人脈還是有的,還請不動大理寺幫忙?

更彆說現在大理寺少卿還有意與府上結親,這種小事壓一壓,還不是輕而易舉?

談話被打斷,又是最熟悉的周媽媽,老夫人馬上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她在提醒她。

接過周媽媽遞過來的參茶,抿了兩口,老夫人到底冷靜了不少。

孟晚陶又不是睜眼瞎,她們主仆二人的互動,她看得清清楚楚。

在心裡罵了兩個老巫婆一頓,這才繼續道:“大理寺要是不受理,那我也沒什麼活頭了,就直接一根繩子吊死在大理寺門口好了,正好去底下跟我爹娘見麵,好好問問他們,為什麼要拋下年幼的我!到時候會引起什麼風波,我就不管了,反正我都死了。”

老夫人剛順的氣,立馬又躥了上來。

周媽媽馬上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千萬彆被激怒了,一個小丫頭片子,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孟晚陶看著兩人又道:“老夫人覺得我年紀小,又沒人撐腰,掀不起風浪麼?”

周媽媽手一僵,抬頭看向了孟晚陶。

孟晚陶並沒有看她,還是隻看著老夫人。

“我是年紀小,”她道:“也沒人撐腰,可我娘生前到底還是有幾個好姐妹的。”

老夫人一張臉,登時就黑了。

還敢提那個女人,還有她那些亂七八糟的姐妹!

是想他們伯爵府再被滿京城嘲笑嗎!

“旁人我就不說了,”老夫人的反應,孟晚陶很滿意,她繼續道:“我就說說蘭姨罷,蘭姨還挺疼我的,我要是吊死在了大理寺府衙門口,老夫人猜猜蘭姨會不會大鬨一場,給我討公道呢?”

說著,她輕輕歎了口氣:“到底我也是一條人命呢。”

老夫人臉色黑沉,看孟晚陶的眼神都帶上了恨。

“我若是沒去成大理寺就不明不白死在了府裡,”孟晚陶又道:“想必蘭姨一定不會讓我就這麼走的,總得把死因弄清楚,到時候鬨大了,說承譽伯府為了我娘那點資產逼死了三房唯一的孤女,這名聲可著實不好聽呐。”

老夫人冷哼一聲:“沒人要把你怎麼樣!”

孟晚陶笑了聲:“老夫人身體康健,耳聰目明難道看不出我現在快被磋磨死了麼?”

被這麼直白地撕破表麵的平和,老夫人臉色彆提多難看了。

“三日內我必須要見到我娘留給我的資產,”孟晚陶也不跟她們你來我往地玩文字遊戲,直白道:“三日內見不到,我就帶著皇上當年禦賜的瓔珞去大理寺告狀,我就不信大理寺真的敢對皇上禦賜之物不敬。”

說著,她看了周媽媽一眼:“彆想著來搶我的瓔珞,這是聖旨上都指明賜給我的,你們搶了,那到時候我就告你們對禦賜之物大不敬,更不把皇上都下旨撫恤的英烈遺孤放在眼裡,抗旨可是死罪,到時候就看看以仁孝治國的今上,會不會重罰!”

屋內人,臉色都極其難看,孟晚陶卻覺得還不夠,明顯她們都隻是氣憤居多,並沒有多忌憚。

她頓了片刻,又道:“也彆想著把我囚禁在府裡,我跟蘭姨說過了,三日為限,三日內,我沒有親自去找她報平安,三日後,她就可上門來鬨。”

“蘭姨的身份,就不用我多介紹了罷?她想鬨出點風波,想來也沒什麼難度,到時候滿京城都傳承譽伯府苛待三房遺孤,不把先皇、不把聖上放在眼裡,就算今上不嚴懲,這樣的名聲,承譽伯府要如何在京城立足呢?府裡的少爺小姐,又該如何婚配呢?”

這話正中老夫人軟肋。

她如今最在意的,就是府上孫兒輩的婚姻大事。

府上爵位已經不能再世襲,年輕一輩也沒出色的人才,承譽伯府沒落已成事實,如今她就指望著結姻親,好對幾個孫子提拔助力,尤其是長孫。

長孫的才乾雖不如他三叔,可到底是最有希望的一個,真要因此被壞了姻緣和前程,那承譽伯府不僅沒了最後的希望,還會徹底淪為笑柄。

她不能更讓伯爵府在她手中敗落。

但她也不能被這孽種要挾。

孟晚陶對情緒感知一向敏感,老夫人雖極力掩飾,可打從進了這屋子,情緒波動就大,再掩飾,都掩飾不了她此時的鬆動。

孟晚陶賭對了。

老夫人果然最在意的就是孫兒輩的婚姻。

這個時代,對名聲可是極看重的,越尊貴的人家,對名譽越看重,承譽伯府已然沒落,就剩個不能世襲的爵位,還是個空架子,名聲再不好,府上的少爺小姐,莫說找個高門庭幫扶孟家的,怕是連個門當戶對的都難。

雖然牽連到旁人,孟晚陶也挺無奈,可她的遭遇,伯爵府的那些個主子,哪個不心知肚明。

冷眼旁觀,也是幫凶。

他們並不無辜。

“這事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老夫人竭力壓著恨不能當場打死她的怒火,咬牙道:“當年事發突然,很多事我都不知道,等我詢問一番當年料理後事的人再說。”

孟晚陶想了想,點頭:“老夫人這麼說,孫女自然信服,隻希望老夫人不要誆孫女年幼無知。”

老夫人氣得手都開始抖。

她沒再說什麼,起身要走。

“這兒離京城府上有些距離,”孟晚陶在她轉身時開口:“總是來來回回的也不方便,老夫人不如在莊子上住一晚,免得舟車勞頓,沒精力詢問,耽誤事事小,讓老夫人身上不爽利事就大了。”

她這話分明就是正話反說。

勞累無所謂,彆誤了她的事才好。

這個話裡話,在場的人都聽得出,就連一直茫然懵懂的小瓷都聽懂了,就更不用說人精似的老夫人了。

她臉色極難看,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老夫人!”孟晚陶出聲喊住她,笑意已然收斂,嗓音裡隻剩冷漠:“今兒這事,要麼把我娘留給我的資產儘數給我,要麼,我拚了一條命,要個說法,大家日子都彆過,醜話說前頭,彆到時候怪我不顧血脈親情!”

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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