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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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蘭開斯特先生莊園發生的事情,與伯莎就沒什麼關係了。
朗恩博士和登特上校由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的人帶走,至於福爾摩斯與蘭開斯特先生突然達成的“合作聯盟”,便是伯莎不能也沒興趣乾涉的環節。
一下子收獲這麼多,接下來的日子裡邁克羅夫特肯定會很忙。
但他還是儘了紳士之責,親自將伯莎送回了南岸街23號。
當沒有標識的馬車從鎮子回到倫敦市區時,夜幕已然籠罩了天空。灰蒙蒙的霧氣像是一層薄薄的殼,蓋住了這座繁華卻也肮臟的城市。
直至馬車停了下來,坐在伯莎對麵的邁克羅夫特才動了動撐在手杖上的掌心,而後抬起眼。
00.
四目相對,昏暗的車廂寂靜且冰冷,這幾乎是那夜宴會之後獨處時光的複刻。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邁克羅夫特:“我就送到這裡了,夫人,縱然你我共處的時光短暫,但我會很懷念的。”
這次不僅抓住了登特上校的把柄,更是掌握了內閣大臣同樣屬於真理學會的證據,邁克羅夫特達成了目的,如此一來,伯莎也就沒有繼續住在蓓爾梅爾街的理由。
一場“謀殺案”結束,於麵前這位福爾摩斯來說,他親密的情人“馬普爾小姐”自然又變回了“泰晤士夫人”。
伯莎對此倒是沒什麼異議,事實上就兩個身份而言,她更喜歡後者——在維多利亞時代當個寡婦,可要比當還沒結婚的小姐要自由的多。
隻是……
“賺的盆滿缽滿啊,邁克,”伯莎平靜說道,“不僅抓住了詹姆斯·沃德爵士的把柄,還同時‘拉攏’到了掌璽大臣蘭開斯特先生。”
她說出“拉攏”一詞時,沙啞的聲音微妙地拖長,其中多少帶了幾分嘲諷的意思。
邁克羅夫特聞言失笑:“何必分得那麼清楚,夫人?我賺來的利益,自然也是你的。”
伯莎暗金色的眼睛彎了彎,似是受用,並沒有就此多說。
她拎起裙擺:“就送到這兒吧,邁克。謝謝你專程跑一趟,天色這麼晚,早早回家休息。”
“需要晚安吻嗎?”
“……”
福爾摩斯話語落地之時,麵前的牙買加女郎已然起身欲圖離開,聽到他的聲音也不過是稍稍側頭,給了邁克羅夫特一個漂亮的側臉弧線。
而後她勾了勾嘴角:“好夢。”
卻不曾在車廂多停留半分。
伯莎承認她微微有點不爽,不爽在於她跑前跑後解決了眼前的事情,雖則拿到了屬於自己想要的結果,但真正的贏家卻是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
他做了什麼?找了個由頭、動了動筆,將該邀請的人邀請到了彆人的莊園裡而已。
伯莎本以為他多少要賣掌璽大臣一個人情,卻沒想到邁克羅夫特實
際上是找茬坑了他一把。這麼一看,怪不得他認同了伯莎的提議呢,並非縱容或者寵溺,無非是在伯莎提及“密室殺人案”的一刻,他的腦子已經轉到了算計喬治·蘭開斯特先生的那一步。
他坐在棋盤前優哉遊哉,而所有人,甚至連伯莎在內都被福爾摩斯視作了棋子。
這當然讓伯莎不爽了,但也不影響什麼。
最多也就是像現在,一時間失去了和他調情的心情而已。
而且待到伯莎終於回家時,邁克羅夫特帶來的小插曲已經不能影響她的情緒了——
“——你說你是誰推薦過來的?”
伯莎萬萬沒想到,在南岸街23號等候自己的,除了她那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托馬斯·泰晤士外,還有另外一名陌生的青年。
聽完米基的自我介紹,伯莎流露出了幾分訝異神情:“恰利·貝瑞?”
麵前的青年很是局促地握緊了自己的帽子。
一下午的時間足以米基從托馬斯那裡了解到泰晤士夫人的行事作風,但……托馬斯·泰晤士可完全沒說過,他的這位長姐長得這麼漂亮啊!
尋常人看到過分美或者英俊的人時,心裡總是會帶上幾分客氣,而坐在沙發上的泰晤士夫人不僅美,還美得咄咄逼人,這叫米基一聽她講話,竟然有點慫了:“是,是的夫人,是小恰利推薦的我。”
“倒是有心,”伯莎哭笑不得,“你說你叫米基?”
“是的。”
“哪裡人?”
“就是倫敦人,我家祖祖輩輩都在倫敦,當然我現在一個住,無親無故也沒結婚,家就在——”
“好了,”伯莎哭笑不得,“這些就夠了,米基。”
開口五句話之內就要把家庭住址報出來還行,看著麵前帶著幾分老實相的青年,伯莎多少能明白恰利·貝瑞推薦米基的緣由。
她需要車夫,不是為了出門優惠,而是車夫和混跡於街頭的孩童一樣,在街頭無異於“隱形人”的存在。他們無處不在,卻又常常被忽視,擁有著得天獨厚的情報來源。
而為伯莎做事的人,托馬斯足夠機靈,賽克斯足夠市儈,“逮不著”和恰利·貝瑞又是小孩子,剛好缺這麼一位老實人。
重點是他也很年輕,伯莎就喜歡用年輕人,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而且給個機遇就能發揮自己最大的潛力。
“我就直說了吧,米基。”
看到青年車夫一雙誠懇的眼睛,伯莎心頭最後那點因邁克帶
來的微妙也隨之煙消雲散了。她大大方方地往沙發上一靠:“我不是什麼好人,也不會去當什麼好人。因而今後可能會讓你做更多類似於盯梢登特上校、打聽打聽有用線索這種事,你和你的朋友想做就做,不想做,我也不會勉強你們。”
伯莎話語落地,米基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猶疑神色。
她點了點頭:“有什麼話想說直說,我最討厭彆人遮遮掩掩。”
米基這才開口:“恕我直言,夫人,你想要車夫們
為你做事,你能給我們什麼好處?”
他這麼一問,連托馬斯都笑了出來。
“這你放心,”托馬斯說,“夫人對自己人大方的很,甚至連我穿什麼衣服都操心呢。”
“你還敢說!”
伯莎笑著瞪了托馬斯一眼,年紀輕輕的泰晤士長得也俊,穿上剪裁得體的西裝那就是個像模像樣的十九世紀高校大學生,但他偏不,非得穿成風流浪子的模樣才好。
“今日你幫我跑腿送信,自然少不了你的酬勞,”伯莎欣然道,“但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好處給你們。”
“好處?”
“我保證從明日起,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受泰晤士庇護,他們自然也受泰晤士庇護。泰晤士有幾分能耐,就會拿出幾分能耐來幫車夫們解決問題。有人欺侮你們,找泰晤士;有人驅趕你們,找泰晤士,若是惹了麻煩,隻要我力所能及,便會出麵主持公道,如何?”
換做有野心的人,或許早就因為伯莎一番話而心潮澎湃了。但米基又不是道上的人,空口許諾對他來說還不如那句“跑腿有酬勞”來得劃算。
對於其他車夫來說也是一樣。
給夫人留意一下街頭情況,就能多幾支煙、多幾口酒,這樣的好事今後還有,米基想了想,覺得自己的同行們也會樂於做事的。
“既然如此,”因此青年不卑不亢道,“那就先合作吧,夫人。”
“好。”
伯莎就喜歡這種腳踏實地的人,她揚起笑容:“跑腿的酬勞讓托馬斯給你。”
她的話語落地,托馬斯對著米基指了指外麵:“我送你出去。”
至於他又叮囑了米基什麼話,那是托馬斯自己的事情了。
此時簡·愛小姐還沒回來——她的行李還在諾斯費爾德小鎮的旅店裡呢,得等到明天退房後才會帶著女仆格萊思·普爾回家。
而且……00.
伯莎臨走前分明看到羅切斯特攔住了簡,似是有話要說。
之前內閣大臣欲圖搶過簡·愛小姐手中的信件,還是羅切斯特一個英雄救美護住了手足無措的年簡。
算是便宜他了,把人姑娘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