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 目前擺在眼前的有兩種思路。一，全體受害學生以及家長一起去找校長舉報，校長不受理, 再去教育局舉報, 引起重視；二, 如果有些學生家長怕事, 不願意跟其他學生家長們一起參與舉報，剩下的人可以運用媒體造勢, 給學校壓力。……”
奚曦看盛雅安的表情又多了一絲敬佩。
不愧是專業助理，什麼事都能迅速給出問題的答案。
宋雨澤小嘴一撇：“感覺還是第二個靠譜一點。”
奚曦看著這人小鬼大的小孩，笑：“為什麼？”
宋雨澤一副小大人樣, 學著某些電視劇裡陰陽怪氣的語氣，說：“我們學校周末強製收費補課, 80%的學生家長都不願意。可大家聚在一起商量, 要不要舉報到教育局的時候, 這80%的人就跟消失了一樣，半個屁都不敢放。”
奚曦回憶了一下自己多年的學習生涯。
好像……她也經曆過類似的事。
算了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還是不要繼續回憶了。
盛雅安：“如果走第二條路，還要考慮更多問題。比如, 學生還是暫時隻能在食堂吃東西。更壞的事，是學生們可能會被有些品德差勁的老師針對。”
奚曦幽幽補充：“還有, 宋小朋友, 下午，你還得繼續去上學，可是你大概被那個生活老師記住了。”
宋雨澤怒：“不要叫我小朋友，我已經快13歲了！”
盛雅安無視兩人的逗趣, 繼續說：“所以，我建議雙管齊下。這種事情，雖然能集合起來的人少，但是總不會沒有人，隻要向上舉報，就會有人來調查。我建議先舉報，這樣的話，最壞的打算也是——舉報成功，學校挨罰，但在調查組走後變本加厲，恢複原樣，這時我們再聯係媒體曝光，同時二次舉報。這樣流程長一點，但是問題一定能解決。”
奚曦和宋雨澤同時同頻率點了點頭。
宋雨澤：“但是，漂亮姐姐，我還有一個問題。”
盛雅安高冷地壓低下巴：“你說。”
宋雨澤：“我……下午還該不該去上課？我會不會被那個生活老師逮住訓一頓？”
奚曦摸摸下巴：“以我的經驗，最好讓你爸媽給你請個假。”
宋雨澤歎了口氣，皺著小臉。
“那好吧……挨爸媽的罵，總比挨陌生人的罵強。”
.
魚羹餐館三店。
盧彥是奚曦的老顧客了。
不是那種魚羹餐館剛開業，就入坑的死忠粉，但也是三店開業後，他就徹底入坑再也爬不出來的那種老粉。
總的來說，算得上是老顧客。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節假日，所以沒排多久隊，他就跟朋友一起進來餐館了。
點菜時，盧彥開心得就像一條不斷吐泡泡的小魚。
他想：哼哼！感謝如此能忍的我，在新品雲林鵝上新後一周才來吃。看吧，之前要排好幾個小時隊，現在呢，沒等多久我就進來了。再來一杯青提酒……生活樂無邊。
點完菜，盧彥開始跟朋友閒聊，打發無聊的等菜時間。
聊著聊著，兩人的聲音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又抬高了——不是因為他們想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而是隔壁桌，坐了四個中老年人，一直在高聲吹牛逼。
他們迫不得已，隻能同時提高自己的聲音。
否則，他們這天就徹底聊不下去了——因為完全聽不到對方的聲音。
這種狀況持續了一會兒，盧彥受不了了。
盧彥齜牙咧嘴滿口怨念：“這幾個老頭兒，是不是太能吹牛逼了？”
“怎麼說？我剛才就聽你說話了，沒怎麼仔細聽他們說話。”
盧彥往那邊看了一眼，悄悄翻了個白眼：“就是吹牛逼老三樣，今年的私人飛機出新款了嗎，今年的經濟形勢怎麼樣，今年公司的經營狀況是不是跟往年一樣一路長虹？”
“說不定，他們這不是在吹牛？”
盧彥一臉不信，繼續低聲逼逼：“他們要真是這樣，乾嘛還跟咱們搶這館子？直接鮑魚龍蝦山珍海味走起來啊。大金表戴著，小飛機開著，還來這種小館子，難道他們就不覺得不對勁？”
“也許，那些美食隻有食材夠珍貴，烹飪技法遠沒有咱們簾城這家店水平高超？”
盧彥點點頭：“這條我倒同意，不過，都那麼有錢了，為什麼不直接包個館子啊？一整天可能太誇張，包一個飯點三小時總可以吧。結果呢？他們還不是跟我們這群人擠在一起吃飯，剛才排隊的時候，我還看見他們了呢。綜上所述，他們肯定在吹牛！”
朋友還想說什麼，恰好，服務生端上了一份新鮮出爐的雲林鵝，並把一小壇青提酒放到他們一側。
盧彥和朋友立刻被新菜和新酒吸引去了目光，不再關心旁邊吹牛不吹牛的客人們。
“！”
“好軟爛的鵝肉，果然是奚老板出品啊……”
“確實，跟之前吃過的鵝肉都不一樣。我之前吃的鵝，肉要麼特彆緊實，緊實到讓你感覺自己在吃磨牙棒，要麼就特彆鬆散，而且柴，像這樣軟糯、多汁、味道口感層次這麼豐富的鵝，我還是第一次嘗到。”
“喂！第一次嘗到就第一次嘗到，不至於直接端著盤子往自己的碗裡倒吧喂！”
盧彥推了推眼鏡，鏡片折射出精明的光：“你知道的，我的規矩，一向是先到先得——既然你沒有先我一步搶到這肉，那麼對不起，你就隻能吃空氣了。”
“喂！不是吧，真的一塊都不給我留？好歹給我留一口啊！”
“……”
盧彥和朋友等菜時，隔壁桌在邊等菜邊吹牛。
盧彥和朋友吃菜時，隔壁桌在邊吃菜邊吹牛。
盧彥和朋友吃完了，隔壁桌……在邊休息邊吹牛。
嘴被美味占據時，盧彥的注意力就會從隔壁桌挪到眼前的美味上來。
嘴裡不再有美味了，盧彥就情不自禁又被隔壁吸引走了注意力。
盧彥的陰陽怪氣再次上線，跟朋友吐槽：“說起來，我見過的愛吹牛的人不少，但是像隔壁桌那幾個似的，這麼愛吹牛的——還真沒幾個。尤其是，一頓飯從頭吹到尾，小詞兒一套一套，完全不帶重複的。換種角度想，這也算是群人才。”
朋友失笑。
又吐槽一陣，兩人吃飽喝足休息完準備走，忽然聽到門口一陣騷動。
朋友：“怎麼了？”
盧彥兩眼放光：“好像是老板來了！”
朋友不解道：“……呃，雖然我也挺喜歡這家餐館的菜的，但是，我還是不能理解，追一個餐館老板，竟然要像追星一樣嗎？”
盧彥給了他一記眼刀：“你懂什麼，誰說我們是在追星了，我們這是在維護自己的利益。”
朋友眨眨眼，不理解。
盧彥：“前段時間，小吃鋪上新果酒的事，你知道吧？”
朋友點頭。
盧彥：“那你知不知道，同時段，餐館內隻上新了普通釀製酒，沒有提供水果酒。”
“這我還真不知道。”
盧彥：“就是因為這樣，我們這些比起小吃更鐘愛正餐，同時又喜歡果酒的食客，覺得，果酒隻放在小吃鋪出售，不在餐館出售的方式十分不合理。”
“然後呢？”
盧彥：“不久之後，論壇冒出一個帖子——家人們，我今天去餐館吃東西，剛巧碰到了老板，就跟她表達了我們‘餐館也想要點果酒的權利’的願望。老板說，會安排的，預計一周內上線。”
“結果真的在一周內上線了？”
盧彥點頭。
朋友眼裡的困惑變成了不可思議：“這可真是個高效率的餐館啊……”
解釋完，盧彥也朝奚曦飛奔而去，邊奔邊回頭：“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都要去找她了吧？我想喝芒果酒，芒果頭頂青天！此時喝不到，下次再喝就是明年了。”
朋友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期。
九月七日。
朋友：……
小盧啊，你清醒一點，芒果已經過季了啊！
另一邊，盧彥也在奚曦那裡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盧彥仿佛遭到了渡劫時的雷劈，焦化成一攤粉末，委委屈屈地撒了一地。
不等盧彥的委屈完全被大腦接納，另一件令他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奚曦徑直走到盧彥桌旁，停在剛才被盧彥打下了“吹牛逼了整整一個半小時”標誌的中老年人旁邊。
然後……挨個叫了這個總那個董。
盧彥：……
所以，果然真的是一群有錢人嗎？
同時，他頓悟了一點，也是哦，魚羹餐館這麼好吃，難道有錢人就沒有味覺了嗎？來吃也是有道理可言的啊。
好吧，是他淺薄了。
有錢人，也不都是那麼大張旗鼓且浪費的。不是所有人，在毫無理由毫無道理可言的情況下，都會揮金如土的包場的。
——而且人家不包場，他還快快樂樂的順利吃到了新品呢！
他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尷尬。
朋友走過來，看到盧彥這個表情，問：“怎麼了？”
盧彥搖頭：“沒事，快走，再不走我就要主動性社會性死亡了。”
朋友：“這種事還有主動的？”
“有，太有了，快走！”
朋友：……
剛才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家夥奔跑的姿勢，仿佛這裡被埋了炸.彈，而且馬上就要爆炸了。
.
奚曦停在黃石歇他們那一桌旁邊。
就很巧，原本，奚曦和盛雅安一致認為，這事會很難做。
結果查著查著，盛雅安發現，這所私立學校所屬公司，竟然是黃老先生目前擔任顧問的那間公司，同時也是奚曦作為股東的那家公司。
更巧的是，黃石歇聽說這邊上新了雲林鵝，馬不停蹄地跑來吃了。
——飛禽走獸花鳥魚蟲，他最喜歡吃的，就是鵝。
奚曦看他們過來了，順道也過來了。
寒暄幾句之後，奚曦切入正題。
聽完，黃石歇和周邊幾人都是一愣：“還有這種事？”
奚曦點頭。
幾人看了看時間，大手一揮，決定現在就殺去學校。
奚曦想了想，說：“要不再等等，比如，等到六點鐘，剛好是學生們吃飯的時間，那時候去看，應該可以看到更多。”
幾人點頭同意。
於是，六點鐘，一輛牌照耀眼車型豪華的私家車駛入校內。
剛靠近食堂，奚曦再次聞到了那熟悉的醋糊味，帶著有點兒腥的鐵鏽味，跟一聞就不新鮮的菠菜混合在一起。
很難不讓人想到收攤前，不新鮮蔬菜大甩賣的菜市場。
走進食堂，看著窗口的各色菜品，奚曦滿腦子都是這幾個字：綠色環保，健康無公害。
放眼望去，真的全是綠色蔬菜，哪怕有點兒顏色不一樣的，也隻會是其他顏色的蔬菜，而不是肉。
再看一眼周圍麵露菜色的同學們，奚曦竟然有點痛心。
——好想承包食堂，幫他們把這些垃圾菜都撤了。然後告訴所有學生，這個食堂，被我奚曦承包了。
六點鐘，正是學生們交替去食堂的時間。
幾個看打扮就是社會人士的家夥出現在食堂內，想不惹眼真的很難。
沒走幾步，他們就被人喊住了。
是上次那個生活老師。
生活老師揮舞著手中的餐盤，表情凶狠：“你們誰啊？哎，你——我認得你，你是宋雨澤的姐姐，你怎麼還沒完沒了了？家長不好好教育孩子，以後有你們受的。還有，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哪個門衛放你們進來的？還想不想乾了！”
奚曦輕描淡寫：“校長放我們進來的。”
生活老師愣了一下，接著笑起來：“校長放你們進來的？喲，我怎麼沒聽說，宋雨澤跟校長有什麼關係啊？”
奚曦聲音依舊很淡：“你不是生活老師嗎，怎麼會對校長的親屬關係了解得那麼透徹？”
生活老師露出得意的大白牙：“你說呢？當然是因為我也是校長的親屬了。”
奚曦轉過頭，麵向黃石歇他們，鄭重道：“你們都聽到了，這個人是通過跟現任校長的裙帶關係進來的！食堂現在這麼爛，一定有他在裡麵作祟的原因！”
生活老師額頭滲出汗。
但緊接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裡反派才會露出的笑容。
“你說是就是嗎？就算是又怎麼樣，你沒有確切證據，而且這邊天高皇帝遠，上麵的人不會知道。”
奚曦看他的表情好似在看一個智障。
奚曦：難怪會露出裡反派才會出現的表情，原來思路也跟降智反派一樣清奇。
生活老師還在繼續，壓低聲音威脅：“我勸你們打消這個念頭，當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奚曦心想，到底誰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那一方啊？這人瘋了吧，說的都是反的。
顯然，對方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還在喋喋不休念叨不停。
奚曦：“呃——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確實沒有錄音。”
生活老師明顯鬆了口氣。
奚曦指向身後：“不過，他們是‘超有趣’遊樂園所屬公司的領導層，還有幾位是董事。所以，即使我不錄音，這學校是什麼情況，他們也已經看到了。”
生活老師：？！
“宋雨澤姐姐，你怎麼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奚曦：“呃——不好意思再打斷一下，我不是宋雨澤的姐姐。”
“你——你本來就是這家公司的員工？你釣魚執法？！”
奚曦忍住翻白眼的心情：“都不是。而且，我從來就不是宋雨澤的姐姐，這都是你自己先入為主……算了，我跟你解釋這麼多乾什麼，反正你也很快就要跟這間食堂說再見了。”
生活老師眼睛瞪出了反派垂死掙紮的氣勢：“你休想！”
一直圍觀這邊發生了什麼的學生們，悄悄交流起來。
“你聽到了嗎？這個漂亮姐姐說，生活老師馬上就能從咱們食堂走了。”
“聽見了。”
“她說的是真的嗎？”
“肯定是真的啊。”
“為什麼？”
“你沒聽到嗎，她身邊那一幫叔叔爺爺，都是‘超有趣’遊樂園所屬公司的領導。”
“所以呢？”
“跟咱們學校所屬公司是一個領導啊！”
“那生活老師真的可以從咱們食堂走了？！”
“大膽點，不是走，是滾蛋！”
“再再大膽點，那個姓程的家夥，終於能滾了，我們終於能正常吃飯，不用再吃土豆和菜葉子了！”
“最好跟校長一起滾！就知道從我們身上吸血，太不是東西了！”
“滾滾滾，一起滾！”
“萬歲！終於不用再吃糠咽菜啦！”
食堂整個亂作一團，生活老師下意識維持秩序，讓這群小兔崽子聽話，還叫出了掌勺的大師傅，意圖平息麵前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