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
上次見麵的時候確實提到過有機會到江南吃螃蟹的, 可這裡是京城,時間上也已入冬了。白芷問道:“這時候還有螃蟹能吃嗎?”她要是沒記錯的話秋天才是吃螃蟹的時候。
沈雍的唇角翹了翹:“有的,直到十月末十一月初都還有, 正肥。”
今天是十一月初六。
“原來是這樣。”
沈雍又問了一句:“要嘗嘗嗎?”
“要。”
沈雍的唇角又翹了一下:“我去準備!”
白芷問道:“剛剛世子不是說……”
沈雍道:“彆管他, 我理會得。”
他還想再說點什麼, 下麵兩家的人都覺得不能讓他們再聊下去了,不約而同地抬高了調門。白芷輕輕搖了搖頭:“他又瞎擔心了。”沈雍有點小尷尬,又有點小得意,臉上泛點笑意說:“我才不會亂來。”白芷道:“他是擔心我胡說八道。”沈雍太想繼續聊下去,白芷卻已經率先躍下, 他隻得跟著落地。
兩腳踩踏實了,沈雍又恢複了麵無表情, 對白微道:“相逢便是有緣, 恰好還有些極肥的螃蟹, 不日還請賞光。大小姐來到京城,還請多帶些隨從。”不等白微回答便揚長而去。
沈覺急匆匆拖著阮淇追上去, 阮淇邊走邊往回看了兩眼。白微等他們轉過了巷子才對白芷說:“回去我有話要問你。”白芷道:“那走吧。”
兩人又高來高去回了客棧, 包廂裡左虹還在守著,白芷問:“有什麼人來過嗎?”左虹道:“還沒有,不過剛才聽到有人向客棧打聽了,看樣子像是咱們本家的人。”顧家本家有彆府在京城,白芷還托他們給照看一下張百草。白微道:“我已派人送去帖子了,你跟我來, 我有話要說。”
白微把白芷放到上房裡供著自己住進了廂房, 上房已布置一新, 白微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你跟沈雍是怎麼回事?怎麼又要吃什麼螃蟹啦?”白芷道:“就那些啊,熟人遇上了約頓飯而已。”白微道:“你彆給我裝糊塗, 約飯用得著跑房頂上站那麼久嗎?孤單寡女……”
“青天白日還是眾目睽睽,能有什麼事?”白芷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眼下就是約頓飯。”
白微原地打轉:“我看這事不大好辦,他真像是有點意思,你不想招惹他就彆接。”白芷道:“現在說什麼都還早,也不過是有點意思而已,要不怎麼統共才寫了一封信呢?我他媽要是喜歡上誰,恨不得天天偷窺。”
“也許他不是偷窺,是偷偷長個兒去了呢?等長好了就過來了,”白微哼唧了一聲,“阮淇眼看歸了他,能用得起阮淇的可不是一般人。”
白芷摸著下巴說:“他確實又長高了。”
白微問:“他真的就隻寫了一封信?”白芷道:“千真萬確,還是你們給回的禮,就過年那一回。”白微一拍桌子道:“我決定了!以後你去哪我去哪,我得好好看看他想乾什麼!過一陣兒撩一把,有意思嗎他?!”
白芷聽不下去了,揪起他的領子往外扔:“有功夫胡說八道不如去寫寫帖子列列明細,不是還要收賬會友嗎?”
白微道:“路上都準備好了,剛才說了帖子都送出去了你沒記住是不是?”
“見彆府的人是哪天?”
“明天。”
“那明晚我得去張先生家一趟。”
白微道:“我陪你去。”
說話間沈雍派人送來了帖子,白微先讚一句:“好字!”再打開一看,是約了三天後去沈家的彆莊裡吃螃蟹宴。沒邀什麼江湖朋友當陪客,但是也寫了白微的名字,沈家這邊的陪客有沈覺和阮淇。白微道:“那可得帶點好酒過去。”來人一笑:“茶酒花香管弦儘有的,我家公子說,您和顧小姐赴會就好。”
白微道:“上複沈公子,我們一定準時到!”
打發走了沈家的人,又聽到數騎飛馳而來,在客棧前停了下來:“彆府顧岩拜見三小姐。”顧岩是彆府的府主,他沒有離開本家的意願還是顧翊徵的手下。知道顧翊徵的親侄女來了,豈敢坐等她來拜會?帶上兒子就跑了過來。
已經分了家,白芷也不托大,請他到堂裡坐下。顧岩應該有四十多歲了保養得還錯,他的兩個兒子與他長相相似,麵目也頗英俊。顧岩請白芷到彆府裡住下:“豈有讓三小姐住在府外的道理?”
白芷道:“我還有些事,住在外麵方便。”顧岩道:“府裡一切都憑三小姐吩咐,何苦拋了自家的宅子不住呢?叫人看了也不好。”白微含笑道:“師妹就算不住在彆府,難道就不是顧家人了?”
顧岩沉吟了一下:“京城最近不大太平,事情都不大咱也不很放在眼裡隻是擔心三小姐遇到了嫌麻煩。”
白微接過了話頭問是什麼事,顧岩道:“京城沒有開宗立派的大幫大派,但有大內高手、各府供奉等等,並非置身江湖之外。之前有傳言,擊敗了八卦劍的年輕人往京城來了,有些個少年英雄近日打算以劍會友,地方也選在了這裡。都是少年人的事情,血氣方剛,怕惹事生非。六扇門近來發愁得緊。”
白芷笑道:“那都跟我沒關係,我也不往那裡湊,我隻是跟著二師兄來長見識的見的都是長輩。”
白微卻問道:“少年英雄以劍會友,這兩位公子也會去嗎?”
顧岩道:“這是自然。自從本家分出幾枝,有人便以為咱們顧家沒人了,豈能讓他們如願?”白微問道:“兩位公子劍法如何?”顧岩道:“不敢自誇,然而應付尋常少年劍客也是足夠了的,否則豈敢放出來給家裡丟臉?”
白微又問了幾個問題,知道這論劍是最近才定下來的,少年劍客們的長輩也都樂見其成。沈雍也接到了邀請,不過他不下場而是與少年們的長輩一起坐在看台上品評。顧岩既不能不告訴白芷有這件事,又不想白芷因此有什麼損失,就希望白芷也能在看台上坐著。
白芷笑道:“我是大夫嘛,你看過大夫下場打架的嗎?”白微隱蔽地給了她一個白眼,心說,你再接著裝。
顧岩報告完了消息,自己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他本沒指望從白芷這裡能撈到什麼好處,但是白芷在顧家人緣一向不錯,與她處好關係也沒壞處。豈料白芷想了一下,說:“我能看看他們的劍嗎?”這話像是問顧岩,實則是問的白微,白微道:“那你得問這兩位兄弟。”
顧岩的兩個兒子看看父親,亮劍出鞘,兄弟倆就在院子裡喂招演了兩套劍法。
【你們這是菜雞互啄啊大哥!】白芷揉了揉額角,她見慣了顧鬱洲的劍法,再看這兩個人怎麼看怎麼不行,仿佛是魚翅和粉絲的關係――煮爛了有點像。
顧岩問道:“三小姐看他們如何?”白芷道:“我見過祖父的劍。”顧岩默。白芷又緩緩地說:“他們不能算差,但要力壓群儕還遠遠不夠。逐一掰過來時間也來不及了,隻盼他們記住一句話――要贏就彆圖好看。”
顧岩還有點猶豫:“這……眾目睽睽之下失了一招半式也要讓得好看。”白芷道:“再難看的金子也是金子。我也是胡說八道,聽不聽在你們。”顧岩眉毛微動:“你們兩個還不多謝三小姐指點?”
誰都知道顧三小姐醫術高明,但要說到武功……父子三人給白芷留了個麵子。
三人走後,白微嘲笑道:“難得你好心,他們竟然不聽。”白芷道:“顧家都一個毛病,愛裝腔作勢。出來挨挨揍就知道浮誇不好了。既然他們已經來了就不用咱們再去彆府了,咱們今晚就去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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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媛媛吃完了晚飯回到房裡,取過針線笸籮用針挑亮燈芯,她打算把繡了一半的枕套做完。繡了幾針,張媛媛的手慢了下來,想起今天晚飯時父親帶回來的消息――周姐姐到京城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張媛媛亂了心,繡亂了幾針,繡錯的線也不拆連著繡棚扔回了笸籮裡,起身抻個懶腰。
一聲驚叫被嚇回了嗓子眼兒。
她的床上坐了一個人,對她豎起了一根食指:“噓――”
這張臉她隻見過一次,但這麼漂亮的臉見一次也就足夠記住了,張媛媛小心翼翼地走近,說:“姐姐?”
白芷含笑看著她:“膽子不小嘛。”對白微與左虹使了眼色,白微點點頭,與左虹退到窗邊門口。張媛媛拍拍胸口:“你怎麼找來了?你還好嗎?我叫我爹娘!”白芷阻止了她:“彆,我來看看你們就走。江湖風大雨大,還是不要吹到這裡來的好。”
一語提醒了張媛媛:“我懂的,我懂的。你爹你爺爺你大伯都派人送了東西來謝我爹照顧你,悖誰照顧誰呀?他的名氣一大半是你帶來的。你現在還不安全嗎?你爹派來的人說你家裡出事,嚇死我了。”
“都過去了。”
“我聽江湖說書人說,你家裡……”大伯死全家、二伯死全家、師伯死全家,一想到這些張媛媛就心驚肉跳的。
白芷道:“不說這些了,你繡的那是什麼呀?”
“總比你的手藝強對吧?不過你也不用乾這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