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兩年,季顏在林家過得十分自在。
啞嬤嬤再不曾回來,賈敏似乎自此再不記得有這麼人。
隔壁原本跟啞嬤嬤關係不錯的,叫鵲兒的丫環看她可憐,每天幫她帶兩頓飯,或是一個饅頭,或是些冷飯。偶爾有舊衣服,也會給她。總不至讓她餓著凍著……而代價就是每個月,她幫她領的那份月例。她也不知多少,反正她是再不曾拿過。
好在,她也不靠林家供養,雖然受小龍女的性子影響,卻到底不是小龍女。不是半點俗事不理,俗物不通。這兩年,雖然她沒準備做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卻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小啞巴,接下來的幾天裡,你千萬彆出院子。”鵲兒今天來得晚,到下午的時候,才急急給她送來早上忘記的早飯,順便警告她:“若是惹了誰的眼,被打死了可沒人幫你。”
季顏疑惑的看著她。
鵲兒四下望了望,才道:“府裡的哥兒昨晚上就開始不好了,到了今天,揚州城裡的大夫全都請遍了,個個都說沒辦法。太太這會兒逮個人,都恨不能生撕了。你要是衝撞上去,一準打死了事。”
府裡的哥兒是指賈敏跟林如海的獨子,那個孩子……她也見過。在母胎裡就沒養好,天生虛弱,那品相,跟林黛玉是一模一樣的。但就像林黛玉,富貴人家好米好藥的精心養著,也不是活不下來。頂多,也就是弱一些。
可這個孩子不隻弱,還中了毒。
她第一次見這個孩子,是在他快兩歲的時候。她練功略有所成,才偶爾在府裡走動。一個偶然的機會,遠遠的看了一眼。後來為了確認,又去看了兩回。確實是毒,慢性的。正常成年人吃了,有個七八年,也活不了。這就是個孩子,能活到現在,也算不錯了。
說起來,這個世界大夫在毒物方麵的了解十分有限。那孩子的毒,居然就沒有人看出來。
“行了,我還要去忙呢。你可記著,彆亂跑啊。”鵲兒說完八卦,就又拍拍手走了。
季顏在院子裡坐了許久,直到太陽落山,天全都黑透了,才起身。她沒有回屋,而是悄然飄進了內院。
這兩年,她早就將林家的情況摸熟。很快就來到賈敏住的院子,隔著很遠,就能聞到各種藥味。這一家四口,三口成日是不離藥的,天天一起熬煮,味道十分濃鬱。而此時,院子裡大夫一堆,下人一堆,林家上下的主人全都在。
將自己小心隱在院中一株樹間,看到正坐在堂前,愁眉不展,痛心、哀傷、絕望之色的男人身上。這就是林如海,這個身體的父親了。平日精明又溫文如玉的人,此時卻一身的頹廢。他是這個身體所有記憶裡,唯一對她真心相護的人。而且就她所知,每到這個身體生辰的那一日,他總要歇在書房,抄上幾篇心經。到每年端午時,送至廟中供奉。抿了抿唇,她一翻手,手裡出現一個瓷瓶。猶豫了一下,又拿塊絲帛出來,用空間裡的筆寫了句話。一甩手,就向著林如海丟去。待那瓶子跟綢布安安穩穩的落在林如海麵前,她才又望了他一眼,轉身飄走。
“什麼人?”林如海正為自已唯一的獨子痛心,就見一物忽的從天而降。他猛的站起,人卻未動。他不動,可他身邊的其他人全都動了,他們一起出來,裡裡外外的查看一遍,季顏之前藏身的地方,自然也被人看了一回又一回。季顏早就離開,自然是什麼都找不到。
林如海聽了下人回報,手裡卻拿著瓷瓶,看著那絲帛,眼底黑沉如淵,手卻輕顫著。
絲帛上寫得清楚,兒子是中了毒,瓶子裡的東西可解毒。
林如海坐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是天真的人。
兒子中毒,他心驚心疑心懼……可卻立時就信了。雖然不知來人是誰,可這種話,無的放矢實在毫無意義。但對方是誰,怎麼知道是他兒子是中毒?對方跟下毒的人,又是什麼關係?但那些都不急,最急的是,這裡麵的東西是不是真能解毒。
他看那字跡,隻看得出來是匆匆寫就,字跡到是飄逸,卻又略顯幾分遲疑不定。這到讓他心定了定,至少,這麼看來,不像是蓄謀已久的。
“方大夫。”林如海自己到底不識醫理,隻能叫來大夫。將絲帛遞了過去,不管是毒還是解藥,都需要專業的人來判斷。
那方大夫一看絲帛,臉色就是一變。立刻又進裡間,給哥兒把脈。半晌才臉色慘白的出來:“大人,小人醫術不精,誤了令公子。”
林如海一臉果然如此的模樣:“方大夫可能解毒?”
“小人醫術不精,這毒小人聞所未聞。若非看了這上麵的字往上疑心,小人把不出來這脈。”連脈都把不出來,何談解毒。
林如海立時又將瓷瓶遞了過來:“方大夫看看此物,可能解毒?”
那瓶子裡隻是玉蜂漿罷了,在平常人看來,不過是極上品的蜂漿,哪怕是大夫也看不出其中精妙。因此看完,這大夫臉上更是慚愧:“小人慚愧,小人看不出來。”
林如海眼睛微閉,半晌才問道:“如果不用此物,小兒,小兒還能堅持多久?”
“回大人,隻怕今日,今日也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