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冬天第一場雪下來。從傍晚開始, 沸沸揚揚, 一夜間整個世界都變白了。
屋裡早就通了暖氣, 外麵是天寒地凍,裡麵卻溫暖如春。
季顏一大早還沒起身, 就聽著門被敲得咚咚響。急急穿了衣服出來, 開門一看,卻是王嬸子:“小顏啊,你快來看看,虎子生病了。你叔跟你爸出外勤去了, 要回來得好幾天,嬸實在沒法子。”
她今年剛過來, 說是人生地不熟也不為過。孩子又那麼大,抱也抱不動, 背也背不起,可不是沒法子麼。
季顏連忙上樓,就見虎子小臉燒得通紅, 人不知睡著還是昏過去了。閉著眼睛,她進來也沒見動靜。
連忙上前, 把了脈後心便定了下來:“嬸子,沒事。都不用彆的,弄點生薑蔥白煮點水, 喂他喝點, 焐一身汗出來就好了。”
“唉, 好。我這就給他熬去……”王嬸子連忙去廚房忙活。季顏給虎子塞了顆藥,等王嬸子將水煮好,虎子已經醒了,坐在床上跟季顏說話。
“昨天下雪你是不是開著窗子看了?”季顏點著他的額頭:“這麼冷的天,你膽子到大,凍出病來了吧?”
“姐,我不是沒看過雪麼。而且,我就看了一會兒。”他家南方來的,還真沒見過雪。頭一回見這東西的人,到是真稀罕。
“你啊,還是身子弱,等病好了,早上起來跟著我去跑步。”
“好。”虎子跟她雖然年齡差距不小,可卻挺粘她。她說什麼,也聽得進去。
王嬸子這才知道,虎子是為什麼病的。氣的伸手就拍了他一下:“你就淘吧,等你爸回來,看他不揍你。還不快將這薑水喝了。”
“我爸才舍不得打我。”虎子皺著臉,生薑熬出來水哪能好喝。可對著兩人,他也不敢不喝,到底咕咚咕咚喝了。季顏又摸了摸脈,就起身了:“這兩天吃得清淡些,養兩天就沒事了。小孩子火氣壯,沒事。”
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不那麼燙了。將他被子焐好,很快就冒了汗。再一試,溫度全下去了。
“唉。小顏啊,真不知道怎麼謝你。你不知道,你叔不在,我這就沒主心骨了。”
“客氣什麼,虎子也是我弟呢。”她道:“跟學校請一天假,今天彆再出去吹冷風了。回頭出門,注意保暖。”
“唉,知道了。”
從樓上下來,就見郭絮正從下麵上來。
“小顏。”
季顏連忙開門,讓她進來:“怎麼一大早過來了?”
“許家那邊找到我了。”郭絮一進屋就將大衣服脫了,直接坐到沙發上:“你可想不到是什麼事。”
季顏給她倒了杯水,“什麼事?”
“大概是有人跟他家有仇,暗地裡作壞,壞了他家祖墳的風水。”郭絮捧起水,卻沒喝,隻是捧著,焐手。“他家不知怎麼的找上門來,我沒答應。”
“你不答應自有人答應。”季顏到不以為意。
“等著吧,這事兒彆人做不來。”
季顏看她:“為什麼?”
“他家那風水,一般風水師來看,完全沒有問題。除非開天眼,能看出氣場的流動,才能看得出,他家墳上的氣運全叫人給偷走了。這手段雖說陰的很,可也因為動手的人沒動許家的東西。隻是將氣運引走,無跡可尋。他們往哪找去?”郭絮得意道。師傅曾說過,開天眼者百年難得一遇。也是師傅運氣,收兩個徒弟,全都開了天眼。她的天眼還是幾年前,功力達到一定程度才開的。如今的風水界,有這能耐的,少之又少。小顏肯定不會接這活,那可不就隻剩她一個了?
“那還真是非你不可了。既然彆人都看不出來,是怎麼知道風水有問題的?”季顏準備進廚房:“你吃早飯了沒?”
“沒呢,特意過來蹭早飯的。他家這兩天總出事,家裡老一輩剛好信這個!找風水師看過,看不出問題在哪,但那個風水師直覺還是挺準的。連蒙帶猜的,就給惹出來了唄!”她將杯子裡的水一口喝儘,也跟著來到廚房:“你們學校什麼時候放假?”
“還有半個月。”季顏拿了掛麵出來:“吃麵條?”
“好。”
片刻,兩碗麵端了出來。
“好香啊!對了,你不是學經濟的?許家的氣運被人借走,他家的公司肯定要出事。你要不要做點什麼?”
季顏心中微動,錢這東西永遠不嫌多。而且這個世界她可沒有空間,手裡的錢還真是不多。“行,我記著了。”
郭絮嘿嘿一笑:“等著他們折騰吧,總有求到我門上的時候。到時我拖他個一年半載的……”
吃完麵,季顏準備上學。郭絮還跟中學那會兒一樣,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今天嫌外麵冷,就乾脆不去了。季顏也不管她,反正她也不在乎那張文憑,在家裡修煉,把功力提上去,到比上學有用。
過了半個月,她考完試出來,就碰上了許茗清。這次看起來,到像是專程來找她的。
上次送禮的事過去之後,他好一陣沒出現在她麵前。沒想到,對方會又找上門來:“許教授,有事嗎?”
“是有些事。”他抵了抵鼻上的眼鏡,看了看左右,來來去去的都是人:“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
“不必了,我家裡還有些事。你直說吧。”說著就往校門口方向走。
兩人便邊走邊說。
“上次跟你一起的那個女生,是不是風水大師郭絮?”
居然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她確實叫郭絮,也會看風水。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我卻不敢保證。”
“是這樣,我們家想請她出手,看一次風水。但她……所以想請你做個說客。”
讓他直說還真就直了,不過,要她做事,這也太理直氣壯了吧。
“抱歉。如果是彆的事情,也許我還能說。但這件事,我卻不能開口。”
“為什麼?”許茗清眉微皺,這就是張張嘴的事情,不明白她為什麼拒絕。
“我跟她的關係很好,比親姐妹還好。但就因為這樣,我才更不會開口。就像你,你能讓你大哥為一個外人,違背他的規矩和原則嗎?”
許清茗微頓,半晌才道:“這不一樣。”
“在我看來,這是一樣的,甚至比你哥哥在你心裡更重。她有她的規矩,我無權置喙。而如果我開了口,她能做當然皆大歡喜,若是不能,她是應還是不應?應了,違背她的原則。不應,便讓我失望。最後傷的,都是我們的姐妹情。為了外人的事來傷我們的姐妹情,我不願意。尤其我們隻是勝似姐妹,而不是親姐妹。你親兄弟都怕破壞感情,我自然更怕?畢竟,我們這樣沒有血脈聯係的感情,也更容易破壞。”
她一口一個外人,讓許茗清尷尬的很。他張了張嘴:“也許,她願意呢?”
季顏失笑:“她若願意,你大可直接找上門去就是。她向來很好說話,隻要不是你家作惡,有違天道,違背原則,一般都不會拒絕。”頓了一下又道:“她以前天南海北的跑,但凡求到她門上的,隻要按著規矩來,她少有拒絕的。”
但許家請過了,郭絮也確實拒絕了。理由充份的緊:“她說要給她師傅守孝,短期內不接任何工作。”
“既然如此,你們請旁人就是。她雖說也有些名氣,可到底還年輕呢。這世上那麼多的高人,何必非她不可?”
這話說得也確實。
事實上,許家已經在聯係其他大師了,郭絮這邊,他們還真沒太放在心上。是許茗清自己想著,郭絮跟季顏的關係好,他主動接了這活。他本認為,找季顏的話,一定話到人來。所以才有今天這一出!卻沒想到,季顏完全不接這事,半點麵子也不給。
許茗清請人辦過事,可從來沒請過季顏這種毫無身份背景,出身更不如他的人。此時他隻覺得自己開口都是給她麵子了,被一口回絕,臉上就有些下不來。當下不再說話,直接就走了。
對此,季顏半點不以為意。她跟許茗清反正沒什麼交集。哪怕他是教授,所授的課也不是她所修的。
接著學校放假,郭絮跟著放假的學生一起離開京城。過年這種大節,她當然是要回家的。
年前,方怡又約她見麵,地點時間依舊是她定的,到了時間,季顏就去了,沒想到,季容也跟著一起來了。作為母親,她到是希望兩個女兒相親相愛。可惜,她的願望注定要落空。
季容臉上不情不願的,看到她時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沒回鄉下過年?賴在這裡想乾嘛?”
季顏笑了笑,並沒有告訴她,他們全都搬到這裡了。這種事許家上下,估計也就這對母女兩不知道了。
“怎麼說話呢!”方怡推了季容一下,才問她:“你過年準備怎麼過?要不要到媽媽這裡來?”
季顏還沒開口,季容就叫了起來:“不行。大過年的,誰家不是一家團聚,混個外人在裡麵算怎麼回事?許爸爸,大哥,二哥肯定會不高興的。”季容一直記著上輩子,季顏跟大哥兩人結婚時的情景。在她心裡,總擔心大哥一看到她,就會喜歡上她。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的事情!一定要杜絕她去許家,阻止她跟大哥見麵。
可惜她不知道,她阻止完全沒有用。除非季顏不想去。
事實上,她對去許家半點興趣也無。“不了。你不用擔心我,我自有去處。”
“算你識相。”她大概以為是她的話起到了作用,十分得意。
“小容被寵壞了,有些口無遮攔,你彆怪她,她沒壞心思。”
季顏笑了笑,“沒事。”她沒把她當妹妹,愛怎麼作怎麼作。隻是兩輩子活了快四十的人,還這麼個德性,也叫她開了眼了。這人是光長年紀,不長腦子啊。
來京城半年,母女三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
飯菜才上來,她們又碰到熟人。
方怡很開心,季容卻是興奮又緊張。看向來者,是含情脈脈,含羞帶澀。看向季顏的眼光就帶上了刀子,巴不得她立時就消失。
等知道來人的身份,季顏到是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了。因為來的人中,老的叫許誌鵬,小的叫許茗澤。正是她的繼父和大哥。繼父什麼的她不在意,可許茗澤,季容卻是在意到了極點。
雙方見過,便湊一桌上用餐。
許誌鵬對方怡的女兒很是寬容,也願意給她作麵子。對季顏十分客氣。許茗澤本來設定就是個酷哥,不苟言笑,一雙眼睛銳利的緊,看著誰都像是帶著刺,恨不能一眼就把人剝光,看透,侵略性極強。
“一晃眼都過去十年了,以前伯伯還抱過小顏呢!沒想到一晃眼,都長成大姑娘了。”他跟方怡當初戀愛時也見到季顏,對她們姐妹確實不錯。
“這些年,多謝許伯伯照顧我媽媽和妹妹。”
“這有什麼可謝的,她們是我的妻子和女兒……”許誌鵬哈哈一笑:“說起來,小顏來了京城,卻總不見你來家裡,是不是生伯伯的氣了?”
這話也不是沒道理的,畢竟,他破壞了她的家庭。但感情的事,心不由已。
“沒有的事。”
他們這邊一來二去,都是客氣話,卻也說得熱鬨。季容從許茗澤到來,注意力就全放在他身上。整個人又興奮雙緊張……可惜,就像季顏猜的那樣,對方連正眼都沒給過她,便是偶爾掃到,眼底的光芒也絕沒有喜歡。
吃的差不多了,從出現一直沒有開過口的許茗澤突然第一次開口:“你是學經濟的?”
季顏十分淡定的點頭:“對。”
可其他人全都一臉驚訝,季容的情緒更激烈些,差點直接跳起來。相處十年,她大哥從來沒主動跟哪個女人說過話。包括她跟她媽媽在內,也是一樣待遇。此時一見他主動跟季顏說話,她怎麼能不緊張?
“好好學,將來到公司來。”
這話叫剩下三人更是吃驚了,這還是他們的兒子(大哥)嗎?不過,方怡到是開心,想著這個繼子雖然麵上冷,對自己女兒到挺照顧。
季顏笑道:“到時再說,我現在還沒決定做什麼。”去許家公司,她才不要。雖說許家如今也是世界前百強,但那是許家,她沒興趣跟他家扯不清。
許茗澤看了她一眼,又意味不明的“恩”了一聲,伸手給她手邊的杯子裡添了些果汁,就又不出聲了。
另外三人都傻了,季顏也有些無語。
不會是世界意識強加給男女主之間的緣份此時發揮作用了吧?所以,讓這個男主第一次見她這個“女主”,便立刻有了不同?那可就有些坑人了。
所幸這頓飯很快就結束了,大家該散的散,許誌鵬臨走的時候,又再三道:“沒事就到伯伯家走動走動。你也是小怡的女兒,伯伯家就是你的家,彆見外。”
這話比之前方怡的話真誠了許多,季顏便也多了些真誠:“那行,過年的時候,我去給您拜年。”
到了過年,直到年初三,季顏才去的許家。
禮物是季儒給準備的,他從來不說方怡,也不說季容。哪怕過年,也沒提過要季容來給他拜年。說實話,看著這樣的季儒,她一點都不想去許家,就怕自己去了,他再在背後抹淚。這種事情,傻爸爸真做得出來。
但既然應了,還就得去,所以,初一在家,初二哪也沒去,初三卻是再拖就不像了。
過年的時候,京城的交通好了不少。許家離得太遠,季顏自己開的車過來。
難得,許家一家竟然都在,也沒旁的人。
季容她看她的眼神,永遠都像帶著刀子。給眾人拜了年,季顏也收了幾個紅包。連著許茗清在內,年紀比她大的都給了一份。
許家的房子很大,裡麵什麼設施都有。季容有心要她生出羨慕嫉妒來,帶著她一一去看。可她一開口,許茗清就也站了起來:“正好,我們一起。”
然後,一聲不吭的許茗澤也跟了上來。
“季顏,你玩過斯諾克嗎?”
“沒有。”這個世界她確實沒玩過,可那東西說到底就是桌球,規則不同罷了。而不管什麼遊戲,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要麼靠腦子,要麼靠身手。這些東西,對她真心沒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