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曆和餘思思私奔了, 而且幾乎他們一走, 這消息就被弄得人儘皆知。
季顏都沒刻意去關注他們,可一到學校,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這個話題。
“發生了什麼?”季顏問正好在身邊的皇明夜。自從她成了他的小嬸之後,在學校裡,他們的交集便多了起來。偶爾,她也會跟他和仲樂澤湊到一起說說話, 當然司徒曆是從來不來的。
“那件事之後,阿曆家裡就知道了餘思思的存在, 他家裡自然是反對他們在一起的, 想要拆散他們。阿曆的性子就是那樣,彆人越是反對他就越要去做,結果就僵住了……他家裡準備讓他待在家裡閉門思過。他找我們幫忙把他救了出來, 為了逃過他家裡人的迫害,他就跟她先躲了起來。”
“迫害?”季顏覺得不可思議。他家家長在他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形象,在他們這些好友裡, 又是個什麼形象。居然用得上這麼可怕的詞來形容。
皇明夜道:“阿曆隻是想要讓他家裡人認識到,他對餘思思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並不是他們說拆就能拆掉的。”
季顏失笑搖頭,但很快她便又意識到:“你們是故意的?”司徒曆被愛情衝昏了頭,可他們應該不至於也這麼荒唐。
皇明夜聳了聳肩:“我不覺得那個餘思思哪裡值得阿曆付出這麼多, 但阿曆現在鑽進了牛角尖, 根本聽不進人言。”從那天司徒曆被季顏打了之後, 他就鑽進了牛角尖裡。
宮九沒做什麼, 可司徒家卻不得不做點什麼來彌補。知道司徒曆得罪之皇明宮之後,他們家不得不帶著他親自上門道歉。可惜,那時候宮九剛來,正跟季顏膩在一起,他們連見都見不到人。最後就隻能先去皇明家,最後又想到季顏這個正主,給季家許了不少好處。就算是這樣,依舊沒見到人。幸好,他們也沒有遭到任何報複。
對於這樣的結果,司徒家很滿意。
除了司徒曆。
司徒曆長這麼大,一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又是家中獨子,司徒家族唯一繼承人。從小到大,都是高傲的,唯我獨尊的。結果突然有一天,他被人打了,結果不但不能像以前那樣直接教訓對方,家裡人也不為他找回場子,反而一個勁的怪他不懂事,硬要他低頭向對方道歉。最可笑的是,他們連道歉都道不出去,一家人誠惶誠恐的……這對他的打擊極大。他覺得整個人都灰暗了,他想不通……有那麼一段時間,他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他自以為高高在上的王子般的生活是假的,他的尊貴是假的,他的父母在他麵前表現的驕傲威嚴是假的,他的朋友……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以前一切都以他的意誌為主的親人朋友,為什麼全都要他低頭,要他道歉?明明他根本沒做錯什麼。他懷疑著一切,包括他自己。
彆人並不知道他的心情變化有多大,也不知道在彆人那裡,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可在他這裡,卻依舊如刺哽喉,摸不得,碰不得。結果便是跟親人朋友越走越遠,反而跟同樣有且比他更深刻的感覺的餘思思越發靠近。覺得她最了解他,是最真的,也是唯一的真實。於是便愛得越發深沉。
私奔,其實算不上私奔,最多隻能算是離家出走罷,一心想擺脫自己的困境。
“他家裡什麼反應?”
“一直有人跟著呢。”他們當然不可能拿自已朋友的安危開玩笑。“不過,司徒家停了他的所有信用卡。”
這是要讓他吃點苦頭了麼?
…………
司徒曆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因為沒錢而挨餓。換下來的衣服需要自己洗,同一件衣服,要連著穿上好幾天,所有的衣服隻有兩身。隻能住廉價賓館,整個空間,甚至沒有他以前的更衣間大,出門要擠公交車,人擠著人,人挨著人,隨時都可能被人踩上一腳,煙味汗味混在一起,直往鼻子裡衝,可怕的讓他覺得自己身處地獄。可麵對空空的錢包,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初的時候,他是十分嫌棄的,但隨著他的錢越用越少,信用卡再也不能隨便刷的時候,他也就隻能忍耐。可同時伴隨的,是他的脾氣越來越焦躁,暴躁。
他想念家裡的房間,家裡的大床,家裡的好幾個衣櫃的衣服,家裡的傭人……
可是,除非他認輸,否則,他就隻能咬牙繼續下去。
對於他來說,這是一次跟父母的戰鬥。他不想輸,所以,他依舊忍耐著。可他的情緒卻越來越暴躁,也越來越不安,甚至覺得頹廢。
他開始想,為什麼家裡沒有人來找他。他們放棄他了?
他咬著牙堅持著,他就不信,沒有了他們,他還活不出個人樣來。
可很快,他就意識到,想要活出個人樣來,真的很難。他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
這時他到是想起了餘思思以前評價他們這些人的話:他們的一切全靠有錢的父母,自己卻沒有任何本事,對社會沒有半點貢獻。這一刻,他無比認同她的話。他的過去,當真是全依賴父母。一旦他們停掉了他的信用卡,他便什麼也不是。
“我的錢用光了。”司徒曆翻著塞滿了各種卡的錢包,卻找不出一張紙幣。那些東西,他以前也會帶著,卻大多當零錢用,甚至用來給服務人員小費。但現在,他卻一張也沒有。他憤怒的將錢包摔到賓館泛黃的牆上,看得他心頭躁火更盛。
“沒關係,我們可以去打工啊!”餘思思並沒覺得現在有什麼難熬,她以前的生活,便是如此。
“打工?”隨著肚子越來越餓,司徒曆的思維也就越清晰:“我們還未成年,甚至連身份證都沒有,也沒有學曆證明。”打工?誰又會用他們?更何況,他們兩人又能做什麼?
到這一刻,他已然意識到自己的無能。
他跟父母吵架時的豪言壯語,此時想來,真是可笑之極。
“可以的,我以前也打過工。我們可以幫著送牛奶,送快遞,還可以給飯店裡洗盤子……這些都很簡單的。”就是很辛苦。
可她忘記了,她以前就算打工,那也隻是賺零花錢,最多就是補貼家用。她上麵也是有父母的,是她的父母養著她。
“好,我們打工。”他覺得茫然,更不敢去想,他能堅持多久。而對於餘思思,他心裡有愧,她本來可以好好上學的,卻因為他而弄得一團糟。
餘思思看著精神一天差過一天的司徒曆,非常擔心:“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
可她不會明白,很多時候,並不是有了陪伴就可以的。
司徒曆找不到工作。
他的脾氣並不怎麼好,可以說是非常不好。而他以前一直高高在上,現在卻要被這些他以前根本看不上的人盤問,嫌棄,這讓他根本控製不住他大少爺的脾氣。而且,他找的工作所付的薪水實在不夠高,讓他本身就帶著不屑而去。
這樣的員工,哪個老板又願意要呢?
一次又一次的碰壁,一次又一次被趕出來。整整一個月,他半分錢都沒賺到。
餘思思能明白他身份落差帶來的不適,也能理解他沒辦法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瞬間就適應普通人的生活。可一天又一天,她要拚命的工作,賺回來的丁點的錢,卻還要忍受他一天比一天糟糕的壞脾氣,她滿身心的疲憊慢慢轉變為不滿和氣悶。
她突的想到季顏曾跟她說過的關於魚和鳥的話。她是水中的魚,他就是天上的鳥。她本是羨慕他可以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翔,也想過若是給自己裝上翅膀是不是也跟像他一樣。可現在,她沒能裝上翅膀,卻將他拉進了水裡。
鳥兒如何在水中生存?
除非他的羽毛褪去變成鱗片,翅膀變成可以呼吸的魚鰓,否則,他總有一天是要淹死在水裡。而她也意識到,裝上翅膀沒有用,她需要的是長出翅膀來。否則就算她飛到了天上,也禁不起半點風雨。
可是,那太難了。需要承受的痛苦,和堅持的毅力真的太大太大。
她意識到他正在褪變的過程中,可看著他現在的模樣,她對他的毅力和堅持,一點信心都沒有。她也覺得茫然,她跟他,真的可以在一起嗎?這樣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
餘思思在想季顏的時候,季顏也在討論他們。
“阿曆估計快堅持不下去了。”皇明夜端著紅酒,卻並沒有往嘴裡送。隻是慢慢的搖晃著,他的視線看著紅色的酒液,神緒也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不去將他找回來?”季顏坐在宮九身邊,抱著筆記本,正在做一份計劃。她必然是要在這個世界待很長時間的,所以,不管將來做什麼工作,慈善總是要做的。聽了他的話,順口就應了一句。